17-1茍活之人
两人回到药房,凌君正好拉开门从里面出来,手里拎了两副药说:“来得正巧,你带来那小子像是魇着了,我喊也喊不醒,也不敢扎,怕扎没了。”
唐昀立刻绕开他进了屋,果然看到白君琰双目紧闭大汗淋漓,像是陷入了极为不好的梦境。
他抬手把江眠召来:“这便是蛊虫发作了?”
“还请阁主让开些。”
江眠上前查看白君琰的情况,仔细检查了他身上几个部位,都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他转而问唐昀:“阁主何以断定此人是失忆?”
“怎么了?没有中蛊的迹象?”
江眠摇头:“不,的确是蛊的症状。”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便有一只小虫爬出来,从白君琰的腹部一直向上,爬到眉心之处停了下来,转悠两圈又爬去了眼角之下,然后竟然突然翻转过来,蹬了几下便死了。
唐昀诧异道:“这是——这是何种现象?”
“他体内不仅有蛊,且极为毒辣,应是从眼下进入,看这只蛊虫的死亡情况,这蛊起码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唐昀看着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白君琰,暗自扣住了他身下的床板,问江眠道:“此蛊可解?”
“不好说,有些蛊,若你不催动它便无伤大雅——这下蛊的手法很像碧心门,但碧心门并没有这种蛊……”江眠看唐昀少有的失态,便试探着问他:“斗胆问阁主一句,此人是?”
“我怀疑,他是秋令的侄儿。”
说出那个名字对他来说已是万分不易,江眠心头一跳,手上动作都迟疑谨慎了许多,视线也转回去落在白君琰身上。
他忽而又听得唐昀说:“十二年前我只找到了与秋令侄儿一同长大的那个孩子,那时琰儿并不在他身边,但有人确实看到他们一起逃出清城。”
江眠又在白君琰身上放了一只小虫,那小虫子刺破白君琰腹部的皮肤钻了进去,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呼吸也正常下来。
唐昀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缓缓道:“把苏乔接回去之后我仍是找了他许多年,直到那晚无意中相见,我觉得他眉目实在像极了秋令,所以便将他带走了。”
“原来那晚的少年就是苏乔。”
“是啊,就是他。”唐昀苦笑,“比阿月还难应付,不过他从来不粘人——他也不知道多年来将他抚养长大的人,就是我。”
“阁主是不是问了他许多原来的事情?”江眠又在白君琰身上和头上扎了几针,思索再三斟酌道:“一朝蛊发,他便会找回失去的记忆,但这整个过程痛苦无比,有的人会无法控制自己,会走火入魔,会攻击至亲至爱之人,甚至——”
他欲言又止,唐昀却直直地看着他,“但说无妨。”
“甚至可能会死。”
唐昀沉默许久,然后一字一句道:“他不能死。”
他怎么能死,所有答应白秋令的事情——在那个举世无双的人落下悬崖之前,自己答应他的所有事都做到了,可唯独这一件,他花了十几年都未做到。
苏乔以为他在茍活,但这世上茍活的人哪里又只有他一个。
唐昀手握成拳猛地砸在桌上,狠狠又说:“我答应了秋令要找到琰儿,他便绝不可能死。”
“阁主,尚不能确定这就是——”
“哥!!!”正当此时,江月辉突然推门而入,见了唐昀的背影便扑了过去,激动道:“哥你真的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凌忆挽又骗我!!!”
江眠忙起身要拦,不想江月辉根本不松手,唐昀被撞得差点跌在床上。他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挣开江月辉转了个身已是气得说不出话。
他一手按住江月辉的额头,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看到这人嘴一撇两滴眼泪差点要从眼角滚出来,心中火气一瞬间便撤了大半。
“你松手!”他道。
江月辉偏不松手,将人抱得更紧:“我不!我一松手你又跑了!不行!”
“松手!不然我要揍人了!”
“哥!你为什么躲着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你先松手。”
看着两人滑稽地滚作一团,江眠失笑,他伸手把江月辉从唐昀身上拉起来,劝道:“阿月,别闹阁主了,眼下还有要紧事呢。”
“快三十岁的人了你瞧瞧你成何体统?!”唐昀顺势推了一把,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江月辉推下去,拍拍身上坐了起来。
江月辉委屈地让江眠拽着一只手臂,嘟囔道:“哥,你也骗我,你居然甩了我一个人走了!”
“阁主的信送得急,我怕耽误事……”
“那你也不能骗我呀!我中了梦十日,前几天还在河边睡了一晚上!”
江眠也不知道为何江月辉变得如此粘人,他向来心软,听江月辉说得可怜兮兮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连声又哄了好一会儿。
唐昀没那样的耐心,黑着一张脸说:“来得正好,看看这蛊怎么解。”
“哦好——不对啊哥,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这么多年你都上哪里去了!”江月辉袖子都卷起来了,想着不对劲又放了下去,“你要是跟我说你闭关……”
“阿月,先看看人吧,阁主说这是……这是前辈的侄儿。”
江月辉大惊:“他就是——就是嫂子常常提起的那个小孩儿?!”
“大概是——不过我也还没有证据。”唐昀沉声说,说完又神情严肃地补上一句:“我只是觉得像,宁愿相信他是失忆,可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你哥说他中了蛊,你看看可还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