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母惨叫一声,冷汗涟涟地跪倒,崔无恙说:“我是什么性格和我妈没关系,性格不是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有的,与其怪我妈,不如多掂量掂量你自己,我的脾气是跟谁学的,弟弟的脑瘫到底是谁的基因问题,谁每天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都是他罪有应得!”
“贱人!!!”男人怒喝,抄起手边的水壶。
他没砸下去,后背猛地吃痛,水壶脱了手,呲牙咧嘴地瞪着身后突然出现的握着棍棒的少女,眯了眯眼,“你是赔钱货的朋友?”
崔无恙脸色骤变,但宋惊晚目光平平,“谢谢叔叔还记得我。有印象么?小时候是我放了债主家的大黄狗让它追了你两里地,叔叔你那时候真狼狈,怎么不像对待妻儿一般的威风凛凛呢?被条狗撵得屁滚尿流,你也没多少能耐。”
“出息啊,还会叫帮手了。”男人狠狠剜了两个女生一眼,扶着腰站起,“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管。我是一家之主,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连家里几个婆娘都镇不住我算什么男人,啊?”
“连条狗都怕,怂到只敢对家里的女人动手的又算什么男人?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整个家的收入都靠你老婆女儿撑起,再被你败光,你连人都不算。”宋惊晚走过去拉住崔无恙的手,后者明显的一僵,“以后崔无恙会自己生活,你们都别想继续吸血了,她会走出苦难,不会再被你们拽向阴暗,她的人生还有的是光明,有的是奇迹,而你,只是条爱赌、没本事、纯靠女人养你的虫,永远茍活下去吧。”
被戳到了痛点,崔父气得牙齿咯咯响,却无法反驳。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个丫头片子身上吃瘪。
宋惊晚转头意欲带崔无恙离开,看见她望向后面倏地扩大的瞳孔,而后,自己脑袋一晕。
再醒来,是傍晚。
鲜活的空气涌入肺管,女孩悠悠张开眼,视线所及是广袤无垠的夜空,繁星如流苏。
她躺在草地,高高的小山坡,从前和崔无恙经常爬上来看星星。十年光阴转瞬即逝,这片夜空、这块草地也早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如今,她的发小仍抱膝坐在自己身边,微风吹扬起少女的鬓发。
“我爸不甘心,用水壶偷袭了你,你晕过去了。”她说,“不过没事,我把你背出来了。”
宋惊晚揉了揉脑袋坐起来,有些拘谨:“谢谢。”
“不该是你说。”
崔无恙摸了摸空空的耳垂,眼睛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向她,“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谢谢和对不起。”
长久的无话。
“你和章萤”
“我有话想对你”
同时开口同时沉默,宋惊晚:“我没事,你先说吧。”
她侧头,第一次将目光郑重地落到宋惊晚身上,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这目光隐含了些别的意味,多种情感复杂的混糅在一起:“我做过的事、做过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知道你找我想问什么,但我不能告诉你,宋惊晚,你就像学校里的其他人一样,他们怎么遗忘我的你也怎么遗忘掉我吧,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崔无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十一岁那年我们承诺过什么!”
“忘了。”
她回答得很快,越显得她其实压根没忘。
“你好好高考,好好过今年的生日,好好地看看我今年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就这些,我的人生未来会是什么样我心里有数,承你吉言,会光明、灿烂,但注定,我和你的人生是相反的。”
你要登顶,你要前途璀璨。
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没了。
这是她离开前,留给宋惊晚的最后祝福。
回到学校的第二周,组织了高考体检。
身高血压视力听力全部详细检查了个遍,从楼下的科室跑到楼上的科室,学生们乐此不疲,反正只要不是学习都开心都有意思。宋惊晚跟朋友们去交体检表的时候刚好碰到谌降他们,两个人擦肩而过,结果不约而同地去瞥对方的单子,你也抻脖子他也抻脖子,陈熠描述得可搞笑了,说你们连这都要比。
“没比。”她咕哝。
“那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宋惊晚想了想,结论就是自己瞟得太快毛线也没看到,只听见谌降欠抽的哂笑,故意在她耳边轻飘飘地报自己身高,“1893。”还精确到小数点,他也就这个能碾压她。
生理上的气势输了,别的方面可不能输。她回敬:“死竹竿。”
少年诧异挑眉,边往前走,手指点了点腹肌的位置,意思是我算细狗?
要等到所有同学都体检完才能包车走,宋惊晚无所事事,又不能玩手机,闲得坐在大厅长椅编头发,其余先好的同学要么在附近遛弯要么在聊天。她去了趟厕所,出来刚好碰见叶哲霖进去上厕所,谌降在外面等他,她撂两人一眼,装作没看见地走开,被谌降喊住:“有个玩具你玩不玩?”
“当我三岁小孩?”
“比编头发有趣。”
“躲哪儿监视我呢。”
“你玩不了手机又无聊的时候,除了爱编头发就是琢磨手相,两年同桌不是白当的。”
行,还真是。“在哪儿玩。”
谌降带她去了医院顶楼,那里有一处设计的类似灯塔的阁楼,他们爬上去,宋惊晚发出灵魂吐槽:“得幸亏我不恐高,我说你怎么老爱带人去天台顶楼?”
“站得高才能望得远,看到的东西越多心境就会越广阔,压力烟消云散。”他说,递给女孩吹泡泡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