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种自我的性格,都常常骂梁思谌神经病,觉得他对云舒忽冷忽热,一会儿好得过分,一会儿差劲得离谱。
周邵红这几天虽然在忙,但还是很留意云舒,她最近常常把自己闷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影音室里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蔡姐说她不间断地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起来很专注,但更像在走神。
好不容易去参加同学会,回来情绪好像更差了。
她实在没想到是梁思谌这个狗东西。
挨了句骂,梁思谌反倒笑了下,“我确实有病。”
周邵红抬手要打他,忽然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儿子都比自己高一个头了,她需要把手扬很高才能打到他脑袋。
是啊,早上还在说,他都快二十六了。
“你都这个年纪了,一点做哥哥的样子都没有。你到底干什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梁思谌很想不管不顾地坦白,但想到她昨晚的样子,忍不住又有点烦躁,他不想逼她太紧,更不想再听她说一句“算了”。
“我跟她的事,你别管。”
“我管不了你了?”周邵红点点头,“我限你今天内哄好了,不然我跟你爸讲,让他去管你好了。真是皮痒了,跟你妈叫板。”
周邵红碎碎念,“小舒的性格也是软,要是梁思悯早就把你脸给挠稀巴烂,我看以后要给小舒找个强势点的老公,不然不得被你欺负死。”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妥,“太强势也不好,万一受欺负的是小舒呢。我还是觉得汤家那几个孩子不错,改天让小舒去见见。”
“妈!”梁思谌一句“我不许”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皱着眉,“你别添乱,她还小,见什么见,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你可真会挑。”
周邵红掐他的胳膊:“汤家好歹和我们家有私交,你胡扯八道什么。而且人怎么了?至少比你懂礼貌,说话好听。”
梁思悯不喜欢汤家那几个小辈,觉得性格软,但读书人,身上书卷气重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看就教养很好的样子。
梁思谌不悦地抿了下唇,半晌又强调一句:“她的事我会管,你不要插手。”
周邵红气得脑仁疼,进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扭头跟徐颖说:“梁思谌以后生了孩子,我看比他爸还烦人,强势霸道不讲理,到底谁给他惯的。”
徐颖笑了笑:“少爷还年轻,性子傲了点,脾气……确实有点……但也不是坏事,他不是是非不分四六不通的人,至少镇得住场子,他入职这一个月,手底下人被他管得服服帖帖,公司里对他印象很不错的。”
年轻、野心勃勃,虽然强势冷漠了点,但赏罚分明,张弛有度,大小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身上毫无年轻人的青涩和莽撞,沉稳老辣,很有梁董的风范。
周邵红不是在说这个,但也没再说什么。
云舒听到梁思谌的名字,下意识绷紧了背,迷茫地看着周阿姨和颖姐。
她最近的状态实在太糟糕。
周邵红微微叹了口气,到云舒旁边坐着,攥住她的手,语重心长说一句:“梁思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因为他对你好你就要事事包容他。他要是惹了你,你跟阿姨和叔叔说,我帮你做主,你实在不想说,那觉得不高兴就同他吵,吼他,你就是打他一顿又如何,他敢还手都不用他爸,我就能把他腿打折,哪有做哥哥的天天欺负妹妹,你也是太惯着他。”
说完,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你这样是不对的小舒,你再爱一个人,都不该无条件包容他,对谁都应该这样,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觉得受照顾,但不是这么算的,选择留下你是叔叔阿姨的决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那么小,叔叔和阿姨既然做了决定,就有照顾你教养你的责任。我们不求你回报,更不希望你为了想要回报而容忍一些错误的发生,这违背我们的初衷。而且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早就是家人了对不对?家人的确要互相包容,但不能只一味地包容别人,觉得不舒服不高兴了就要讲出来,哪怕吵吵闹闹都没关系,解决的是事情,并不影响我们还是一家人。”
周邵红很少这样同云舒促膝长谈过,因而这会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但看她神色,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不够关心她,她和梁思谌梁思悯不同,那么小就失去父母,性子敏感,人又柔弱,难免会更需要关心和爱,她一直觉得梁思谌照顾她教育她都挺好的,但却并没意识到,他们本质上是同龄人,她不该把自己的责任转移到同样是孩子的梁思谌身上。
她是刚刚同梁思谌说话,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点扭曲,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兄妹情深。
云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一个人可以忍受很多委屈,但被爱着的人关心就会内心失控。
所有积压的惶恐不安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该委屈,也不该在周阿姨面前崩溃,可她还是难自控地想要从她这里寻求温暖。
周邵红把她轻轻抱进怀里,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怎么不心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徐颖使了下眼色。
徐颖跟夫人太久了,一个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过去请少爷。
梁思谌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云舒窝在他妈怀里,她哭起来无声无息的,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眼神像某种食草动物,温和无害,带着对世界的惊恐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