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是我。”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一种和她相熟的口吻,恰好座机响起,安然果断挂了电话,她没有任何兴致,也没有时间和这类人周旋。
宋黎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忙音感到非常有趣。他笑了。
“毫无疑问,她没有存我的号码,”他想,“她一定是个喜欢整理家务的女人,秉持断舍离的态度,把没有用的东西通通丢掉,东西没有用就是垃圾,占用空间,积满灰尘,让家里变得拥挤和不整洁。而我的号码就是没有用的东西,她不会存,她不会让没有用的号码占用她的手机内存。”
宋黎动了动鼠标,接着干脆头向后仰靠在椅背,“她像一个活在铜墙铁壁里的人,一个不轻易和人产生联系的人。明明说话了,笑了,交换了名字电话,但一转身,她就把我打回到了陌生人的位置。问题是,送花难道不是拉近彼此距离最好的方式吗?有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一束美丽鲜花的魅力?”
宋黎想得有些心烦,他站起来,在办公室缓慢地来回走动以便整理自己的思路。
送花这件事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方法,她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也绝无可能看到卡片上的一个【宋】字,就会想起宋黎这个人来。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写上【宋黎】?过分自信的结果是踢到脚趾头。
然而,才一个月,不,确切来算,是三十九天,她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实在过分。又或者,在她眼里,他毫无魅力可言,想到这,他不禁感到十分沮丧。
手机响,宋黎心中蓦然腾起一股难言的欢喜,难道安然想起了他是谁,给他回电话了?他冲到办公桌边,一把捞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老宋,他失望地按下接听键。
老宋在电话里问候了他的睡眠,他的胃口,正准备问候他的感情时,被他打断了,“有事就说。”
“我又准备离婚了。”
“然后呢?”
“然后希望你不会介意。”
“你结婚的时候不问我介不介意,为什么离婚要问?”
“涉及到财产。”
“无所谓,我不介意。”
年轻的老宋是一匹野马,如今早已迈入六十大关的老宋依然是一匹野马,用他自己的话说,“她们要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他的第三次婚姻,鸡犬不宁地维持了三年,到底维持不下去了。
“儿子,是我影响你了吗?”老宋突然转了话锋,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愧疚。
虽然老宋说话没头没尾,但宋黎懂得他在说什么,“你是你,我是我,你影响不了我。”
对待婚姻,他和老宋有着本质区别,老宋冲动,他冷静。
结束了和老宋的通话后,没多久,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你爸要和我离婚,你管不管?!
宋黎删掉了信息。
对于他父亲的夫人,他的宗旨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尤其对他的第三任夫人,除非必要才说上一两句话。
他不喜欢目光短视,做人做事都稀里糊涂冒冒失失的人。他也不会忘记这位老爸的第三任夫人是怎么在餐桌下用脚磨蹭他的脚,勾引他的意图低俗又恶劣。
当然最初,老宋把这种性格称之为活泼可爱。
“对着手机在想什么呢?”林嘉川推门进来。
“没什么。”
“今天晚上的聚会你去吗?”
“不去。”
“初初学妹再三再四地拜托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那她求错人了。”
林嘉川大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初初,论外貌她是我们认识的女孩里最漂亮的,性格天真活泼,又对你死心塌地。”
“不要把你认为的视同我也认为。你认为她漂亮是你的事,我并不觉得她有多漂亮。你认为她性格天真活泼是你的事,我并不认为她有多天真活泼。”
宋黎的语气里火药味浓郁。
碰了一鼻子灰的林嘉川摸了摸鼻子,决定改变话题。
“你们有进展了吗?”他兴趣盎然地问,不等宋黎回答,紧接着又马上补充,“千万不要一开始就送花,简直俗不可耐,我知道……”
宋黎内心万马奔腾,却面色如常地说,“我当然不会送花。”
顿了顿,他接着说,“为了表示友好,难道送花不是最得体的举动?”
“得体,但无法轻易打动对方,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们身边不缺给她们送花的人。假如你给对方送一百只不同色号的口红,或者一百瓶不同香氛的香水,我敢肯定,她会把这件事当作某种荣耀,牢牢记住一辈子。”
“初初会,她不会。”宋黎说。
“安然,我是宋黎,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宋黎盯着屏幕想了想,把‘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删掉了,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他重新编辑,“安然,我是宋黎,就是那个猜中你生日的人。”
想了想,他又把“就是那个猜中你生日的人”删掉了,根本不需要强调这件事!
“安然,我是宋黎,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的这条信息,又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安然,我是宋黎,花是我送的,你不喜欢桔梗吗?”
宋黎用了半个多钟头来编辑这条普通到极致的短信,删删改改忐忑不安地发送了后,便满怀期待地等着安然的回信,信息发出后的一小时内,他每隔两三分钟就要拿起手机来看看,一小时后,变成二三十分钟看一次手机,越到后面越失望,就在他彻底放弃希望,认为安然绝对不会回信后,有一条信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