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穗并非什么良善大好人,她也根本不是人,虽是纯净的无暇灵体,但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既然暮绛雪并未故意杀人又是帮她出气,那么嘴臭的王胡安因意外变成了哑巴便是活该。
“秀琴。”理清头绪,长穗的心情好了些。
她命秀琴先送暮绛雪回咸宁阁,特意嘱咐:“让他先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
秀琴应下,见长穗并不准备同他们一起回去,好奇问道:“尊座不回去吗?”
“本座倒是想。”长穗还是有些怨气的。
本来她就够忙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多了一堆事,她按了按额角,“不帮暮绛雪处理完烂摊子,我怎么回去?”
她必须赶在大司马入宫前,先去圣德女帝那儿告上一状,关于王储和国师的清誉,女帝绝不会轻易放过王家。
深夜,大司马府。
半个时辰前,王胡安院中的医官才彻底走了个干净,他悠悠转醒,看着小厮端着水盆离开的背影,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但无人听到。
“嗬嗬……”他没有死!
王胡安用力呼吸着,想起武考场上的一幕幕,暮绛雪阴冷的威胁至今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忍不住打起寒颤。
那些绝不是错觉,暮绛雪果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平日里装的君子温雅,实则是个恶毒伪善的神经病!
这不是一场意外,是暮绛雪故意害他!是他故意让他变成了哑巴,他绝不能放过他!
脖颈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王胡安不顾撕裂的疼痛感,颤颤巍巍跌下床榻。血迹很快渗出纱布,他白着脸呼不出一声疼,缓慢爬到桌案前佝偻着身体,抓住了纸笔。
他要把,把暮绛雪害他的证据写下来!
嘶嘶——
在颤巍巍提笔的时候,一缕黑气悄无声息出现,缠绕在他腕上凝结成绳,发出蛇魅吐信子的声音。
嗒。
墨汁从笔尖滴落,染污小片宣纸,王胡安握笔的手开始发麻发僵,他眼睁睁看着那缕黑色雾气凝成黑蛇的样子,用赤红的双眸冰冷盯着他。
嘶嘶——
黑蛇口吐人言,冷冷念出他的名字:“王——胡——安——”
布满鳞片的三角头伸长逼近,黑蛇用身体将他的手臂越缠越紧,缠入血肉留下道道血痕。蛇面直逼他的面门,发出属于暮绛雪的声音,阴鸷又含笑,“你,想活命吗?”
“啊——”
一道嘶哑破碎的惨叫声,响彻大司马府。
第二日人人皆知,大司马家的小公子王胡安,因变成哑巴发了癫,成了口不能言行为失常的傻子。
女帝原本降下的惩罚,因此收回转到了大司马身上,就此王家沉寂了好一阵。
等收拾完这些烂摊子,长穗才回到咸宁阁。
虽帮暮绛雪绝了后患,但静下心来仔细想,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尤其是得知王胡安变成了傻子后,这种怪异感更强,遂在回来后,她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暮绛雪的院子。
清棋说,这些天暮绛雪很安静,遵从她的嘱咐未踏出过院落一步,一直待在房中。
顺着未关的窗牖,长穗看到他站在桌案前,一袭白衣穿的干净无瑕,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却莫名有些萧瑟感。
也不知他低头在看什么,神情专注又认真,并未发现长穗的到来。
长穗打消直接推门进去的心思,走到偏僻的角落消失无踪,再出现,便是一只毛茸圆眼睛的小兽,它舔了舔自己蓬松的毛毛,爪爪张开腾空而起,像一只圆滚滚的雪球团子,径直跃入暮绛雪的窗门。
嗒嗒嗒嗒。
四爪落地,小兽落在了他正低眸、专注凝视的桌案上。
温情攻略23
大意了!
四爪贴踩在柔软的纸张上,感受纸面的湿漉,长穗才察觉自己莽撞了。
她只顾着打个措手不及,想要看看暮绛雪在搞什么幺蛾子,却完全没料想暮绛雪可能在干正经事,未干的墨迹沾染上她白净的皮毛,霎时黑污小片,它缓慢低下脑袋,看着自己脏掉的爪爪一时失了反应。
“岁岁?”暮绛雪对它的出现显然很意外。
他先是怔住,紧接着嗓音放缓染了笑意,“你怎么来了?”
长穗看着纸张上一行行墨字,耳尖耷拉,用孩童的语调干巴巴问:“你在干什么……”
暮绛雪脸上的笑收敛,垂下眼睫低声:“师尊教我良善宽仁,我却造下杀孽,尽管这并非我本意,但错已犯下,我该赎罪。”
因被禁足院中,他并不知王胡安的情况,以为人已经死了,所以日日在房中抄写度魂曲。
注意小兽脏污的爪爪,他放下毛笔拿出了帕子,先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后,才倾身将小兽抱起。
“别动。”长穗本能的挣扎,却被暮绛雪用手臂抱紧。
坐在光照充沛的藤椅上,他不顾它爪爪上的墨汁,将它放置在自己的腿上,又重新拿了块干净的湿帕帮它擦拭毛发。
温暖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如同镀上柔和的光晕,长穗渐渐停止扭动,她怔怔抬起脑袋,看到暮绛雪长长的眼睫被罩染成金色,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耀白,整个人都无害又漂亮。
“好了。”他很细致为长穗擦干净了墨渍,动作轻柔没有弄疼她,抬眼间瞳中带笑,很温柔的样子。
“下次不要再这么冒失了。”暮绛雪伸指点了点它的鼻子。
还好他是在誊抄咒曲,若他是在制香或刻木雕,小兽这般冲进来就不会这么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