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开口说话了。
想喊他阿兄,想问问他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记不记得曾有一只名为穗穗的妹妹,他们的家不是这里,而是灵洲界。可窝在桓凌怀中,她无语凝噎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对上桓凌清澈漂亮的眼睛,最后只轻轻喵了一声。
赵元凌有些惊讶,“你……是猫?”
不像啊。
细细打量着怀中的小兽,他的指腹不经意触碰到它身上的软毛,细腻柔软到让人爱不释手。没忍住,他轻轻将手罩在它的身上,见小兽没有反抗,动作轻柔摸了摸它。
“要吃吗?”他手中还捏着糕点。
长穗其实不太想吃,也不喜欢被人当宠物对待,但当做这些的人换成桓凌就不一样了。最初它就是兽身,是被少年桓凌揣着各种好吃的一点点喂大的,所以对于桓凌递来的食物,她向来不会拒绝,张口将糕点吞入了口中。
看着明明很娇软却能一口吞下一块糕点的小兽,赵元凌眨了下眼,莫名笑了出来。
几块糕点过后,两人的生疏感减弱,明显变得亲密起来。
怀中像抱了只柔软的小火炉,赵元凌用手指细细梳理着它的毛发,忍不住喃了句:“不知为什么……看到你会觉得很亲切,就好像……”
他其实并不是好接触的人,多年漂泊无依,屡次陷入危险中,他见过了太多的黑暗与肮脏。哪怕来了皇宫,昏睡中醒来的他莫名成了皇子,对满含泪光的圣德女帝依旧存了戒备,不愿与人多接触。
可对待这只突兀出现的小兽,他半分戒备也提不起来,甚至还愿主动接近。
伸手揉上小兽蓬松的小脑袋,他凝着它低低道:“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几百年。”
其实何止是几百年呐。
听到这话,长穗心中最后一丝委屈也消失无踪,啪叽将脑门埋在了他的胸膛中,撒娇似蹭了蹭。
她想,她还是不要开口说话了,也不要跟他提起灵洲界的那些事与她相认,就让他安安稳稳做一世凡人吧。
挽回灵洲界的任务实在太难,这条路也太苦太危险,她没必要再将阿兄卷入其中。在灵洲界,这些年都是桓凌在护着她,这一次,也该她好好保护他一次了。
下定了决心,长穗安安稳稳当起了小白猫,撒欢与桓凌玩了一会儿。
虽然外伤已痊愈了大半,但桓凌的内里亏空太重,并非长穗简的精血就能补足,需要长时间的调息静养。喝过药后,没一会儿他便撑不住了,眼睫煽阖卧在了榻上,将长穗藏在了衾被中。
“你乖乖的……”赵元凌声音减弱,搂紧了怀中的小兽。
话还没说话,他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声音渐弱昏睡了过去。
长穗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见他已经睡沉,便将爪爪按在了他的心口,将自己恢复了小半的灵气渡给了他。
她不介意多用几天兽身,但希望兄长可以快些康复。
“凌儿喝过药了吗?”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圣德女帝来了。
本还想多在兄长怀中赖一会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叹了声气,从桓凌怀中爬出抱着他的脸颊一通蹭,小声说了句:“明天再来看你呀。”
吱——
房门推开的刹那,一道白影迅速飘跃出窗,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察觉。
“……”
深夜,崇瑞宫。
血水顺着门缝溢出,随即大门被人推开,拉出几具还未死透的尸体。
“废物!”房中,赵元齐捂着左眼坐在金椅上,面容扭曲阴沉。
今日已经是第十人了,各个都是打着神医的旗号前来为他医眼,最后却都跪地求饶说没有法子。难不成,他这眼睛就这么废了?!
满心的杀s虐难以抑制,他怒极踹倒一旁的桌椅,“都是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为本殿找医官!”
先前还只是单纯的眼睛看不见,如今被那群庸医一通乱治,左目充血赤红,看着阴气森森。如果顶着这样一只眼睛出去见人,难保不会被那群死敌说成妖邪之眼,恨不能借此弄死他。
必须,必须想个办法把眼睛恢复。
赵元齐已经不求能让左眼重新看到,只希望它能恢复如初,至少表面看上去是正常的。
如果眼睛不能恢复正常,那么他的夺位路就此也就到头了。想到下午从圣宫传出的消息,赵元齐焦躁难安,在房中走来走去。
“殿下。”沉默站在暗角的铁面人忽然出声:“老道有一法子,或许能帮您恢复眼睛。”
赵元齐将视线看向他,一红一黑的眼睛看上起鬼魅森森,冷冰冰道:“讲。”
铁面人动作一顿,从怀中掏出一颗光泽剔透的黑曜珠,“此珠可化为殿下的眼睛,助您的眼睛恢复正常,但此珠是死物,并非人真正的眼睛,一旦将其放入眼眶,您的左眼……”
便再也没有复明的可能了。
赵元齐沉默了瞬,听懂了他的暗话冷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让本殿将血污了的左眼挖出来,用这颗珠子代替?”
铁面人喉咙发干,低下头回了句:“是。”
这是目前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同时杀伤力也最大。
他尽可能多想些法子,可目前除了此法,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他本能的不希望赵元齐实行,甚至希望他骂他一顿,低低安抚,“殿下,我们一定……”
他的话在赵元齐抬手间停住,只见赵元齐将手探入了眼眶中,以决绝果断的动作将左眼从眼眶中生生挖出。
“已经没有时间了。”捏着猩红的左眼珠子,赵元齐丢到地上,颤着手去拿铁面人掌心的黑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