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生日后就是破壳日,姬时坚决拒绝了刘彻替她大办一场的提议,一年过两次生辰太铺张了,她不喜欢这个。
不过等兄长们都下了班,聚在一起吃顿晚饭还是可以的,破壳日当天,姬时在东凤吃了午饭,南凤吃了晚饭,最后又回了一趟西凤和老母亲聚了聚,躺在许久未归的水云宫寝殿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破壳日在寒冬,过后不久就是新年,凤国以春分为岁首,岁首就是凤国的新年,这一年过得仍旧忙忙碌碌,从年头忙到年尾。
东凤那边运转得还不错,南凤也初步走上正轨了,得想想法子鼓捣一下北凤那边……姬时琢磨着。
她是真的没有掌控天下四国的野心,她见过北凤的平民是怎么过日子的,诚然现在北凤如今是少帝在位,辅政大臣之中也没有太坏的,并没有什么昏君奸臣,朝堂争斗也只限于朝堂上,可大官压小官,小官欺压百姓的事屡见不鲜。最重要的是,控制住了北凤,也就相当于四国一统,相互之间就不会再有战事了。
来到这个世上整整三年了,姬时还是对秋战耿耿于怀,她如今也想通了很多事,为何国与国之间要有秋战这样的征战规律?因为秋战之前是混战,没有秋战死伤会更惨烈,有了规矩,损失只在一定范围,各国也都可以接受。
她想制定新的规矩,想让各国之间成为整体不再厮杀,可总不能无缘无故打上门去,厚着脸皮直接接手北凤吧?
姬时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直接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在琢磨北凤的时候,北凤朝堂上也已经为了她而吵翻了天。
北凤国姓为赵,少帝名为飞光,她是先凤皇最年幼的女儿,前头几个姐姐生得早,先凤皇选择储君的时候看不上那些脸上爬皱纹的老女儿们,看着就感觉过几年要来陪她了,她把视线落在了娉婷玉立的少帝飞光身上。
飞光登基后,朝政基本由辅政大臣代理,她还要每日完成课业,少女最是贪玩的时候,她渐渐地就琢磨起收权亲政的事了,总不能掌了权柄之后还每天要上学吧?她怎么记着母亲都是每天上上朝,回来就去后宫玩的呢?
但……谁也不知道,姬时和明天哪个来得快。
东凤国易主的时候,北凤没吭声,辅政大臣们那时正和少帝斗智斗勇。南凤国沦陷的时候,北凤稍稍有点慌,与此同时少帝争斗失败,仍旧过上了每天上朝上学没有片刻闲暇的日子,她多次在朝堂上摆烂,被大臣们逼急了就说反正姬时会来的。
这样的话说多了,人心反而安定下来了,毕竟这不是一直没来吗?
姬时一天没来,少帝的课业就不能停,她这个年纪不学习干什么?去后宫和男人捉迷藏玩吗?
少帝渐渐地都盼着姬时了,大野心家,你怎么还不来啊?
自打破壳日过去之后,姬时几乎每天来一趟北凤,她是在做前期调查,从繁华郡城到偏远边郡,她一双脚走遍大半北凤国土,最后还是决定干了。
北凤不
是什么盛世光景,大郡城人满为患,边郡地广人稀,贸易不发达,在东凤南凤都没有看到的商业垄断,姬时在北凤看到了,一门生意往往只有一两家在做。
譬如茶叶,是松江郡马家在垄断,不止垄断本国的茶田,还不允许国内商人和游商进行茶叶交易,国外走商进来,只要带着茶叶就不准直接交易,必须卖到马家在各郡的收购点,收购价自然远远低于卖价。
垄断的背后往往靠着大背景,马家的长房嫡支前后嫁了三个儿子给如今的北凤右相,现在右相那边又伸手了,长房少爷已经不够嫁,只能朝二房伸手,近来正在和二房谈利益交易。姬时蹲在马家屋顶上听了小半个时辰,只从这些人争权夺利的嘴脸上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肉猪的价格,而不是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北凤的物价是真的高,姬时在北凤待了几个月,花销是从前的好几倍,而且质量并不好,人口最大的普通平民基本都过着低物欲的生活,一年四季食素为生,七八岁大的孩子没有吃过一口肉的比比皆是。
富贵人家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凡商品必有垄断,不得不拿出几倍于他国的钱财才能得以享受,而金钱源源不断流入上层,北凤的高官权贵则过着奢华至极的生活。
姬时旁观了一顿右相的普通晚餐,随随便便一碗白粥似的鱼髓汤,一整条鲤鱼只能剔下十几个米粒似的鱼髓,一盘炒雀舌,全是鲜活的黄雀取下的舌尖,而且大部分这样精细得不能再精细的晚餐,基本上只吃那么一两口。
剩菜都便宜了下仆们,剩菜的剩菜就是泔水了,明明可以当天的泔水当天倒,非要沤臭了再往外一车一车拉,按照右相府的大管家的说法,这是大户人家的体面,倘若右相每日吃什么,外头乞丐跟着吃什么,那就不是体面了。
泔水倒在地上,原本蹲在墙根的一群一群的乞丐立刻疯狂扑上来争抢这些臭了的泔水……说实话,那些乞丐看起来并不像人,而像是争食的野狗,争得上头了都不是拳脚相缠,而是兽类般互相撕咬翻滚。
姬时盯着这些乞丐争食泔水盯了很久。
阳春三月,北凤还有些偏寒,少帝飞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睡着,忽然感觉后脑勺发凉,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姬时凑过来的脸。
少女长相明艳,半睡半醒间看着还有些朦胧,任是谁大晚上面对一张凑过来的脸都会吓到的,飞光也不例外,但在喊叫出来之前她就紧紧地捂上了嘴巴,直到惊吓的劲头过去,她飞快地坐起身,看着风尘仆仆的姬时,压低声音兴奋道:“你是姬时对不对?”
姬时有些意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她好像没把名字穿在身上吧?
飞光的大眼睛十分灵动,她眨了眨眼睛笑道:“除了你,谁能穿过重重守卫来到这里呢?对了,我原本也只有三个男人,南凤送来的帝子也送回去了,另外的人都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他们说哪怕跟着我去要饭都愿意跟着我,所以你不能把我的后宫解散掉。”
姬时张了张口想说话,飞光立刻又道:
“我也没有做过坏事,这凤皇我也才做了不到五年,都是辅政大臣在管事,我还没亲政呢,你不会要杀我吧?”
姬时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杀她。
飞光看起来很高兴,她从床上下来,身上飞快冒出凤羽来,这样只要在外头披一件衣裳就不冷了,她拉住姬时的手,“那来吧,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先召集群臣……”
眉目间仍然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帝语气中压抑不住兴奋,“这北凤江山,我不管啦!”
姬时按住了她的手,这才开口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你身上在冒白光。”
飞光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薄薄的外袍底下,凤羽的间隙里,层层叠叠的白光正兴奋地向外扩张,体内压抑不住的暖热气流正袭向四肢百骸,她惊恐地看向姬时,以为自己即将被分尸。
姬时就着按住飞光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想了想道:“你要觉醒凤血了。”
飞光的身子瘫软下来,姬时扶稳了她,看向从四面赶来的北凤守卫,开口道:“都退远一些,她要觉醒凤血,可能会烧着……”
话音未落,飞光已经烧成一个火人,和姬时那时觉醒不同的是,她面目都快烧融在火光里了,姬时盯着她看,好半晌才试探性地将她身上的火焰收拢了一些。
少女脸上的痛苦神情顿时减缓许多。
不多时,四个辅政大臣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其中就包括姬时最看不顺眼的那个右相,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姬时对这几个年纪在四五十左右的年长妇人开口道:“她的情况不对劲,火太小了,而且一直没有蜕变。”
姬时记得她觉醒时的火非常大,几乎烧干了她周身那一块的温泉池,而北凤的这位少帝,她烧到现在就把自己包裹在里面,连站在边上的她都只烧进了一只手,火焰温度还很低。
辅政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个面相很慈和的大臣悲叹道:“其实我北凤一直以来都有凤女进入半觉醒,只是很久没人成功觉醒,都是凤火烧着烧着就熄灭了……”
觉醒不成,那凤火就是纯粹的伤害了,很多凤女就落下了程度不一的烧伤。
大臣的话音未落,姬时掌中出现了一些火焰,按在飞光的头顶上,飞光身上的火大了她就往回收一些,火小了她就多放一些火,姬时还留神问道:“一般要烧多久?她为什么一直没蜕变?”
几个大臣都愣住了,先前开口的那个顿时激动道:“一个时辰,能坚持一个时辰就有觉醒的机会,至于一直没蜕变……”
辅政大臣痛心疾首地斥骂道:“一天天就知道玩!上这一课的时候是不是没听讲?”
要不是飞光还是个火人,这小老太太的拐杖都要敲在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