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了他,眼泪滚滚而下,“薛琅,我没有阿耶了,我再也没有阿耶了……”
他心头巨痛,紧紧将她拥在了怀中。
-
已是五更天。
巨石边的群猴们不知去了何方,换嘉柔背靠火光坐在石边。
石边几丈外矗立着一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巨大合欢树。
树上栖息着小鹅一般大小的鸟儿,因被方才的动静惊扰了瞌睡,此时正卧在树枝间,双双对对理着羽毛。
天上月亮升得越发高,越发地清冷。
这清寒的月晖与火光相交,落在那鸟儿上,隐隐能看出是一身白羽。
薛琅坐在嘉柔身畔,在这静夜中语声徐徐:“……崔将军说我阿耶胆色惊人,武艺超群,若未早逝,定有一番惊人作为……旁人说我是不信的,可崔将军既如此说,泰半便是了。”
她这是第一回听他提及他的身世。
不,不是第一回。
早在她刚于白银亲王的庄子里谋个夫子差事时,他为了那屯田地而来,便曾提及他的阿耶已逝。
只那时他随口一说,她只当他为了一块地随口胡诌,未成想,却是真的。
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如此说,我阿耶,还早早识得你阿耶?”
她的眼中尚残留着一点雾气,梦中的脆弱还遗留着几分。
树枝间的白鸟啄下一根羽毛来,随着徐徐夜风打着旋儿飘落。
他的眸光追随着那羽叶,点一点头,“据闻,我阿耶同阿娘成亲时,崔将军还曾上门道贺吃过喜酒。”
她闻言,却喃喃道:“他们明知身处险境,却又要成亲生子……论自私,却是天下之最。”
他闻言,只问她:“你可知你阿耶成亲时,年龄几何?”
“二十七。”
他心中了悟:“崔将军当年,定然也明白自己身处营中,今日难言明日,也曾生过不娶之心,且坚持到了他二十七岁那年。”
“那为何又成了家?”
“因为,后来他遇上了你阿娘,所有的坚守都脱离了掌控,”他侧首,深沉的眼眸深切地笼罩着她,“就像,就像我一般……我今岁已二十四,想娶一个十七岁的女郎为妻,她叫崔嘉柔,是我听过的这世间最动听的芳名。”
树上烟霞般的绒花落在她的发间。
他探手替她拂去,却再不愿收回手。
他带着厚茧的指腹在她如玉的面颊上徘徊不去,蜿蜒而下,最后流连于她的唇边。
他忽然往前倾身,凉凉的唇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一掠便离去。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这是一棵合欢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