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不似姊妹得到圣人?垂怜宽恕,因为他们是?儿郎。”明宝清抿了?一下唇上将要坠下去?的水珠,道?:“可圣人?是?女?娘啊,听三娘说,圣人?有让女?娘入仕之心,有了?这个机会,那么三娘也是?三郎,三郎也是?三娘。”
严观注视着她?,她?眼底的惶惑没有遮掩,就那样?脆弱地铺在严观面前。
“圣人?她?,真的会对我们高抬贵手吗?”
严观握住她?搁在凭几上的手?,攥在掌心里焐热。
“如果你阿兄在军中得用,以圣人?的心性,会不会压制他呢?”
明宝清眨了一下眼,轻声道?:“君心难测,但他毕竟是?远在陇右,用就用吧。可我?们就在圣人鼻息所至之处。”
严观抓起明宝清的手?,说:“眼下我觉得你做得都很好,三娘也很好。”
明宝清看着他捋平她?的手?指,抚着她?的掌心说:“把自己放在圣人?的掌心里,继续做想做的事情,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坐拥天下,难道?连根毫毛也要在意?做我?们的小角色,过我?们的小日子就是?了?。”
严观抬起眼,对上明宝清若有所思的目光,他轻轻松开手?,明宝清没往自己的腕子上搁一点力,他的手?一拿开,她?的腕子就垂了?下来?,指腹掌心虽有粗糙,可甲面如玉莹泽,垂挂似佛手?。
“做小角色,过小日子。你好像就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你藏着什么事?”
严观沉默着,目光闪躲,明宝清微微一笑,反扣住他的手?腕,说:“不说也没关系的。”
她?很坦白地在耍以退为进的法子,严观也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被拿捏了?。
“我?手?上有一条人?命。”
“只有一条?”
严观顿了?一下,无奈地失笑摇头,重新找回情绪后,低声道?:“是?皇室中人?。”
他已经说的很少了?,心底更有一种想要和盘托出的冲动,把什么都告诉她?好了?,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但明宝清是?那么敏锐,看着他猝然地皱起了?眉,连声追问道?:“这事是?叫圣人?觉察了?吗?今日把你安排进来?,就是?要试探你的箭术吗?你为什么不收着点,还拿了?那把重弓回来?!?”
“许也只是?巧合,我?在外头闹了?一小场,引来?了?圣人?身边的护卫。”严观的声音越发低下去?,末了?几个字,几乎要被他吞吃了?,“他在,我?收敛什么?”
明宝清在他肩头捶了?一记,“闹了?一小场!?你的脑子呢?被绝影踹傻了??”
严观正色道?:“我?才没叫它踹到过。”
“别插科打诨!”明宝清很有些慌乱,只怕不是?严观连累她?,反而是?她?连累了?严观。
严观见她?忧心忡忡的,就道?:“就算圣人?有所觉察,说不准只想与我?交流心得。”
“这玩笑是?可以开的吗?!”明宝清大惊失色,赶紧捂住严观的嘴。
严观笑了?起来?,上下眼睫交错在一起,浓郁的笑意变得分外暧昧。
明宝清缓了?缓气,心里莫名有种破罐破摔后的踏实感。
随后,她?想起了?严观低语的那一句,‘他在,我?收敛什么?’
“林千衡在不在与你有什么相干的。”
严观被问住了?,这问题是?今日最棘手?的一个。
明宝清左等右等他也不开口,索性靠在凭几上闭上眼睡觉得了?。
“乌珠儿。”
良久,严观轻声唤她?。
明宝清没有做声,她?真有点困了?,但轻轻挑了?一下眉,示意自己听见了?。
“若非你遭受池鱼之殃,我?这辈子也许只能见你几面而已,眼下能离你这样?近,我?总想着是?你的不幸造就了?我?的幸运。”
明宝清心头轻颤,她?睁开眼,就见严观注视着自己,目光怅然而温情。
“从前的日子是?好,但我?跳出来?之后再回看,其实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明宝清看着严观略微迷茫的样?子笑了?起来?,说:“听不懂吧?没关系,我?清楚自己这种想法不是?苦中作乐,也不是?自欺欺人?,除开二郎和三郎的境遇,眼下的日子确有畅快得意之处。你说,让阿姐来?选,她?选现在的日子,还是?从前的?”
严观的
神色变得轻松了?一点,爱慕之意也愈发压抑不住。
他看着明宝清,她?深吸了?一口气,合着眼道?:“我?身心自在,已是?万幸。”
拉了?那么多次的弓,身上还没有发酸,却已经开始发软了?。
明宝清软绵绵地靠在凭几上,身段起伏风情动人?,可以入画。
她?素着脸,美得愈发鲜明,她?闭上眼的瞬间?,像是?清冷的瓷化成了?柔软的绸。
她?怎敢又在他面前闭上眼呢?
她?就不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情吗?还是?说,她?就等着他做出什么事情呢?
这是?她?的陷阱吗?那就算是?扎满了?荆棘和尖刀,他也是?要跳进来?的。
严观离得很近很近时,对上了?一双有些迷蒙的眼。
明宝清这双眼与严观满是?深抑着欲望的眸子不一样?,室内灯光朦胧,她?的眼神停留清醒和虚妄的边界。
这双黑漆漆的眸珠并?不时常卖弄着聪明与灵气,出神时,过分黑的瞳孔会让她?看起来?有点呆,也有点冷,就是?这种神色会让人?有点心发颤,有些人?是?因为惧怕,而严观是?因为怜爱。
于是?,他很轻很轻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明明是?毛绒绒像狮子一样?的人?,亲吻时竟像一头小鹿在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