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甚至還自詡寬容、自認給人留一線,沒把「上不了台面」的事直接「戳穿」,自作聰明維持著「你知我知」的曖昧態度。
牧山沉著臉,絞盡腦汁復盤。
起先,他見樂檸和林大康同乘一車、同住林家喜苑,林大康讓樂檸抹擦臉油「自己玩」,對樂檸橫眉冷對,樂檸逆來順受。當天林大康的家人並不在場,他特意找鄭如蘭確認樂檸有無別的長輩,得到否定答案後,他開始留心樂檸與林大康的關係。
緊接著他發現樂檸與林大康獨處後換了不合身且老氣橫秋的衣服,身上還帶著引人遐想的痕跡,他就此產生懷疑。
而樂檸在林大康房裡待過一夜後,收了林大康的紅包,至此,他基本確認了猜想。
後來從樂檸口中得知在學校受人欺負的事,他設想樂檸孤立無援的處境,並認為在這種處境下,動搖的心理和孱弱的意志是個「誘因」,順理成章總結出了「因果關係」。
樂檸還用貴重的禮物暗示他,直到現在,樂檸也確實和他發展成了這種關係,看上去還很主動……
牧山長長呼出一口氣,排除其中已經解開的誤會。
引人遐想的痕跡不過是皮膚上留下的抓撓痕跡,樂檸並未說謊,也好像從未對他說謊。
清晨的紅包,明面上是補習費,其實很有可能只是大人想給小孩兒升學紅包,又怕小孩兒太懂事不收,才尋了個由頭,樂檸也說他沒收。
貴重的禮物,不僅不是用紅包錢買的,而且是經年累月辛辛苦苦兼顧學業賺外快存下來的,每一分錢都取之有道、乾淨珍貴。
剩下的疑點——
擦臉油?抹點兒不緊巴?會不會是指……樂檸粗糙的手?
自己玩?聯想樂檸加入社團都想掙錢或鍛鍊的心態……會不會是樂檸總幫林大康幹活,而林大康態度冷硬只是唬人,不想一個孩子操勞罷了。現在想想樂檸當初形容林大康的話,都是建立在誤會上才產生歧義。
至於臨時換掉的衣服,那天下雨,山中泥濘,會不會是弄髒了?他順道送林喜回去,小胖子在車上脫了外套,裡頭穿的短袖是什麼樣式來著……
禮物的暗示?樂檸沒送過別人的話,真會懂這背後的私人意味嗎?
牧山一刻也坐不住,當即大步流星衝出書房。
樂檸表情困惑,臉上寫著「這麼快就開完會了嗎」,牧山只好迎著樂檸的迷茫眼神,假裝是出來喝水的。
一邊燒水,牧山佯裝不經意:「對了,剛才……開會的時候,說到鄉村旅遊的項目,要聯合當地人打造民宿一條街,你那同學的爸爸,開農家樂那個……」
「哦哦,」樂檸點頭傾聽,「林叔。」
「嗯,也沒事兒,就是突然想到了,他院子收拾得挺不錯,可以借鑑。」牧山瞎扯一通,淺咳清嗓,「我第一次在那兒見到你,你沒和同學一起,我還以為你是打工。」
樂檸不覺突兀,應道:「您當時好像也問我了,暑假嘛,林喜跟阿姨去他外公外婆家玩兒啦,他本來和我約好當天晚上趕回來,不湊巧主路挖壞了,天晚繞道不方便,他就只好第二天早早出發直接去學校。」
牧山陡然想起他也是臨時改道繞路的,頓覺自己傻比。但他面上端著,徐徐問:「林喜還特意囑咐他爸開車去接你?」
樂檸淺笑:「是的呀!林叔是老來得子,看著老凶林喜,其實有求必應,寵著呢!林叔那屋子留來自住,兩室一廳,我跟著沾光,就獨自霸占林喜屋啦。」
疑雲散去,牧山咬咬後槽牙,硬夸:「小胖子,好。」
「嗯!」樂檸還天真無邪為牧山認可他的朋友而感到開心。
水很快燒開,牧山拿杯子接水,滾燙的水珠濺在虎口也無知無覺。
畢竟人都麻了。
他端著杯子坐到樂檸身邊,儘量自然握起樂檸的手,樂檸愣了愣,但除了耳朵尖微微發紅,並沒有掙開或閃躲。
牧山沒看樂檸——心虛,他輕輕摩挲樂檸手上粗糙之處,假裝無意:「手到了秋冬是不是容易裂口子?我拿護手霜給你。」
樂檸忙說沒關係。
牧山試探:「以前都不用嗎?」
「不用,幹活兒頻繁洗手,來來回回擦那個有點麻煩。」樂檸情不自禁想到牧山說他手粗糙反而更舒服的話,麵皮發燙,就想說點什麼轉移注意力,「那天林叔也是看我撕手上的皮,弄流血了,跟您一樣叫我擦點兒油,我就覺得林喜的大寶挺好用……」
牧山輕撫樂檸指根的動作斷斷續續,溫柔得令人心癢,樂檸口不擇言問:「您、您有大寶嗎?」
牧山沒有大寶。
但他有大事兒。
他表面冷靜搖搖頭,心裡萬馬奔騰,背上當即起汗——他想得也太齷齪了點兒!
樂檸訥訥:「哦。」
牧山心裡的小人兒狠狠自扇耳光,可萬般後悔也無濟於事,他已經和樂檸……
等等,牧山皺眉想,如果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樂檸清清白白,高中畢業涉世未深,為什麼……還是自然而然和他發展成了這種情況呢?
他的心路歷程如此複雜、對樂檸的誤會如此之深,那樂檸呢?樂檸接受和他同居、對很有針對性的「約法三章」毫無疑義,心裡都閃過了哪些想法?是不是也對他存在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