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周末,茅山公社邮电所所长崔忠义还是决定下班后回家一趟。
一整天,他的右眼皮子都是跳的。
左眼财右眼灾,虽然他不信迷信,但老一代人总结出来的古话,他有时候现有一定的准确性。
家里没有男丁,老婆冯兰兰又是望山村的头号漂亮女人,三个合起来也不到十八岁的漂亮女儿手无缚鸡之力,他一天天在外上班的男人,忙的时候还好,一但稍有空闲,心里总是东想西想,不踏实得很。
是夏天,六点半忙完所里的一切,太阳还亮黄黄照着。
崔忠义估算了一下,按他的走路度,八点半就能走到家门口。
夏天的夜,八点半不算太黑,说不定手巧的冯兰兰正在灯光下给三个女儿的衣服绣花。
正准备抬脚时,所里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听筒,是公社人员打过来的,说公社茅主任房间的电话坏了,要他过去修理。
崔忠义所在的邮电所带上临时工一共四个人,只有他这个所长是全拿。
会爬竿子架线,会骑着邮电车去山旮旯里送信,会装电话修电话,别的都是会送信的只会送信,会接线的只会接线。
崔忠义没敢耽搁,背起一整套修理工具去了对面的茅山公社,然后径直去了茅主任的房间。
一摇一试,电话就是坏了,崔忠义赶紧把包里的工具拿出来,手脚不停修起来。
修了快两个小时,电话终于修好了。崔忠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茅主任简单打了个招呼,又匆匆回到了所里。
然后背起又一个准备好的包,往外走去。
“崔所长,这么黑了还准备回去吗?”
临时工李明亮今晚在所里值班,看见崔忠义这行头,忍不住问道。
“嗯,你好好值班,不要再喝酒了。”
崔忠义对着已经喝了酒的李明亮交待又交待了几句。
然后,投身到了夜色里。
他今晚比以前走得更快,有时候简直是小跑的,到家门口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刚刚十点。
比预计到家的时间提前了半个钟头。
看样子,家里人都睡下了。
窗户那里没有昏黄的灯光,黑魖魖的一个大方块在夜色里被割裂着。
“兰兰,兰兰,我回来了,起来给我把门开开。”
崔忠义来到窗户边小声喊道。
应声没有等来,却意外听见了别的声响。
那声音对于崔忠义来说,是极为熟悉的。
床的吱呀声,女人丝滑的吟声。
崔忠义的血一下子往脑门上涌去,浑身却如坠冰窟,手猛然抽出包里的防身匕,就要踹门闯入。
“爸爸我怕!爸爸我怕!”
夜太静,另一个房间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也传进了崔忠义的耳朵里。
一定是老二崔紫雯又被魇住了。
她身体瘦弱,阳气不足,用农村老人的话来说,容易被脏东西附身。
崔忠义抓着匕的手和头同时垂了下来。
他知道,他这一踹,一定会血溅一地。
到时候,他这个人,这个家也就彻底没了。
家没了无所谓,他此刻恨不得冯兰兰和那个狗男人被鞭尸万段,扔到野外。
可他的孩子——
他的三个孩子——
她们何罪之有!要一早去承受家破人亡的悲惨人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崔忠义——
一个堂堂七尺高的男儿,把匕塞回包里的刹那,泪流满面,唇瓣被咬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