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十年前,点子绣因得罪了狠角儿,被仇家送进大理寺的罗网,便向朝廷投诚。
明面上,他假装走了门路,花钱雇人背锅保命,其实从此替大理寺做眼线。
点子绣挺讲江湖道义,与大理寺达成协议,只钓那些真正狠辣的恶犯。
如此干了几年,他协助大理寺抓了不少恶匪,更在数年前帮大理寺破了一桩大案,擒获几个穷凶极恶的大鬼,也因此被江湖人怀疑。大理寺便做局,将他一起抓捕,再让他在牢中假死脱身,如今应是隐姓埋名,在海外夷国逍遥。
“贺某所说的销赃之时,点子绣已是大理寺的暗桩。”
贺庆佑不可能是在点子绣那里销的赃。
但他对点子绣及其店铺非常了解,那个故事也说得很顺。
绝不是一个寻常百姓能做到的。
柳桐倚歉然望着张屏。
所以,在贺庆佑说出在点子绣处销赃时,他便知道贺庆佑有问题。
只是未有上官大人许可,他不能透露这些内情给张屏。
张屏感受到柳桐倚的目光,亦抬眼一看他,以眼神表示并不介意,再向上首深深一揖:“罪员另有个大胆的臆测,想恳请大人恩准一事。”
冯邰面无表情道:“说。”
两刻钟后,卓西德被人从牢中提出,带到一间静室。
张屏、柳桐倚、桂淳、燕修正在屋内等着他。
桂淳慢悠悠道:“卓老板,真是失敬。昨日桂某走眼,以为你和贺某只是两名富商,未想到竟是两位大王。”
卓西德扑通跪倒。
“两位大人,二位捕头,罪民绝非什么强盗!当真良民!天地可鉴!”
“贺庆佑那边证据已足。”
“我和贺庆佑不算熟!他的事儿真知道得不多!!!”
卓西德涕泪直下。
“罪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都这把岁数了,绝不可能行那断子绝孙的事!罪民也没那份能耐!”
“我看卓老板很能耐。”桂淳冷笑,“你灭蔡家满门时,怎不想着你的老母妻儿?”
卓西德以头抢地,捶胸顿足赌咒发誓。柳桐倚有些不忍看,张屏垂下眼皮。
燕修缓缓道:“口说无用,需看证据。先一层层查吧。首先,你所说两口箱子的来历,即与贺庆佑的说辞有出入。”
卓西德直着眼睛问哪里有出入,又发下血淋淋的誓言。
张屏问:“你可还记得当日与贺庆佑抢箱子时,打伤蔡家仆人的地方?”
卓西德僵住,片刻后道:“记得,罪民肯定能记得!求大人们和差爷们押我去找!”
次日傍晚,两辆马车和一队骑马的兵卒到达顺安县郊蔡宅遗址附近的某处。
他们一行人昨日从丰乐县出发,连夜赶到这里,来回辨认,绕了很多路。卓西德看着车窗外,记不清是第几次颤声道:“应该……是这里。”
桂淳揉揉太阳穴,朝外瞧瞧。
卓西德哆哆嗦嗦道:“肯定是这,这回没错。这块地方有个弯儿,那边都是高树,这里是矮木丛,并那边有棵大树,罪民都记得!”
桂淳一点头,喊停车驾,先跳下车,燕修与兵卒将卓西德押出。
张屏和柳桐倚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颠簸近一天一夜,众人皆十分疲惫,连柳桐倚都面容微憔悴,衣摆袖口上沾了不少尘土。
就算卓西德又认错了地方,众人也想趁机走走,活动一下麻木的腿脚。
张屏倒仍是精神甚好的模样,他平时不算特别讲究,当下也不显多少狼狈,只是眼周阴影稍重。
他盯着卓西德的后背,卓西德径望着前方。
夕阳斜照,晚霞艳红,远处蔡宅的残壁染上了绯色,如……在火光中。
火……
卓西德打了个冷战。
天穹渐暗,一颗孤星甚明。
卓西德朝蔡宅方向走了几步,忽地停住,定立一瞬,转身。
这边,这个方向,这条路,有点曲转的……
转过这一片。
对,前边有高树。
再往……
往旁侧……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