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横剑身前,厉声道:“劈开!”
但那处石阵绝非小可,天工造化之险峻,甚至比越陵山的悬剑石林还要广阔上许多,别说是凡人之躯,哪怕就是天神再临,也不是说劈就能劈开的。
顾年遐正要往前冲,忽见身侧一道剑光袭来,他抬爪便要将对方拍出去,晏伽的剑却先一步拦在他面前,剑锋相交,鸣声震耳欲聋。
“孙宗主。”晏伽嘴角带着笑,眼底却阴沉不已,“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收一收吧,魔族要自保而伤人,天雷是不会劈下来的。你被鲛人戏耍了这些年,还一门心思攀附那座名存实亡的神殿?”
孙焕尘今年七十有余,容貌却不过而立之年,若不是此刻他正面目狰狞地举剑与晏伽僵持着,或许至死他在仙道眼中也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下三滥?晏仙师,是不是在你们越陵山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才眼里,旁的一切都是下三滥、上不得台面?”孙焕尘冷笑,“我忘了,你们都是目空一切的大人物,又何必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顾年遐将一支冰箭丢向他:“少阴阳怪气,如今还来装什么可怜?你也对得起那些因你而枉死或修为尽失的剑宗弟子?”
“若不是你们从中搅局,他们如今早就肉身化境了。”孙焕尘躲开冰箭,借着剑身的气劲将自己弹开数尺,“晏伽,我知道你快死了,这残破之躯何必苦苦支撑呢?”
晏伽只觉得虎口被震得有些麻痛痒,看来孙焕尘的剑技也相当高,只是若和孙渠鹤比,着实差远了。
“弦无双和你说我活不久了?”他笑道,“那我便是死也要拉他垫背。”
孙焕尘看着自己手上被晏伽剑气灼伤之处,那道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他轻叹一声,笑道:“什么高风亮节的仙道宗师,什么人人交口称赞的少年天才……一样的冷血,一样的沽名钓誉、自私恶毒!”
晏伽问他:“就只是因为当年我师尊没有救你夫人那件事?”
孙焕尘怒斥道:“你既然知道,那当年到底为何不救!”
晏伽叹了口气,正正衣襟,站在一片翻腾的火海中,表情有些凄凉,一如多年前在裂隙前眼睁睁看着乐佚游冲入的那天:“孙宗主,一往情深的样子你做给旁人看了这么些年,难道不觉得累?当年到底是谁先引起祸端,若让你对天誓,你可说得出口?”
孙焕尘冷道:“我有何不敢?”
晏伽嗤笑:“你自然敢,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天理报应一说,誓是最无用的,哪怕千个百个毒誓你也能安然说出口,否则若是毒誓真能应验,你早不知已经遭过几百回报应了。”
孙焕尘轻蔑地望着他,满脸都是不甘心的怒火与绝望:“乐佚游当年不是说,一旦结界失守,即便举天下之力都无济于事吗?好,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自己来试一试,若是轮到自身命悬一线的这天,究竟能不能不顾一切也要活下去!”
第15o章不思量,自难忘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爹,你疯了。”
孙焕尘闻声脸色骤然一变,眼睁睁瞧着一个身穿剑宗水青校服的女子缓步而出,那正是他以为仍被困在东湖城中的孙渠鹤。身后跟着一青衣剑修,是孙敬帷。
孙渠鹤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尽是失望。她看着孙焕尘,握剑的手紧绷在身侧,开口说道:“爹,您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娘当娘究竟为何在乐仙师再三明令禁止之下,仍旧一意孤行闯入了不周山?”
“鹤儿……”孙焕尘脸上晃过慌乱之色,随即又以恼怒掩盖过去,“你是在质问我?你娘当年明明可以活着回来,可是越陵山这些宵小之徒见死不救,你自幼便没了母亲在身边,难道你不恨他们?”
孙渠鹤看着他,说道:“我要恨谁呢,爹?是恨乐仙师当年没有多防备一些,还是恨我娘不听劝告酿成大祸?或者……恨你才是背后酿成这一切的人?”
孙焕尘骇然道:“你在说什么?”
“您明知道,我娘为了您和剑宗可以做任何事,她可以从剑道世家的大小姐变成孙夫人,可以为了不盖过您的宗主名声而放弃家传剑法,甚至可以为了您半生追求的所谓天地极致一剑,不顾一切地去找。”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书信,上面折痕深重,看得出是经年陈旧的往来信笺。最后的几页上有干涸的水痕,像是湿透过又晾干,一碰就要碎。
“爹,家中书房里还留着这些旧信,有许多都谈及了不周山之后藏着的无上秘法。”孙渠鹤说,“我娘也知道您这辈子有多渴望重现家学剑法之巅峰,此生所求不过这一件事。什么云游山川都是幌子,那些年她从未有一刻不是为了此事在外奔波,我自小少见娘亲,难道就没有这个缘故吗?”
“你懂什么?这也是她的毕生所求!”孙焕尘呵斥她道,“你身旁站着的是你的杀母仇人,鹤儿,你竟然如此伤我的心。”
“爹,我不知道您和我娘究竟是从哪里听说了所谓的飞升之法,才一步步走到今日,但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孙渠鹤道,“剑宗弟子修为散失者十有八九,可就算他们如今半点法力都没有,也拼死护住了东湖城一城百姓,尸身现下都停在城中的义庄,爹,您可敢去看一眼吗?!”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