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姑叹道:“你呀你,就只惦记你那‘买卖’。”忽地听到外头哗啦啦的雨声,随后雷声大作,前头赶车的哎呦一声。
“太太,姑娘,天上下冰雹了。”马夫扭头冲后边喊。
“姑姑,咱们跟封太太说一声,回去吧。”商琴听到下冰雹,只觉得今日不宜出行。
商大姑不甘心地撩开帘子看了看,一咬牙,对车夫道:“都走到这了,断然不能回去,再向前赶一赶。”
车夫见商大姑坚持,只能再向前去。
商琴要看一眼冰雹,才撩开帘子,就被商大姑压住手。
忽地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厢向一边歪去,随后依稀感觉到马匹在向前使劲,偏马车再不能向前一步,忽地一声脆响,马车歪着彻底不动了。
商大姑搂着商琴,撑着车厢勉强站定,骂道:“出了什么事了?”
“回太太,下雨地上塌下去一个坑,车轮子陷下去了。小的试着动了动,不想轱辘坏在坑里了。”马夫回道。
“混账!胡闹!这可怎么得了?”商大姑此时有些后悔坚持来靖王府了。
“杨太太,我们太太说请您跟姑娘两个去她们马车里坐。”封家的长随过来传话。
商大姑见此时只能如此,便撩开帘子扶着商琴出来,二人出来,只见马车下一地都是齐脚脖子的水,虽撑了伞,但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大雨、冰雹,竟是一样也没被遮住,此时大街上除了他们跟封家的马车,再无他人。
“这样大的雨,叫我们怎么过去?”商大姑气得咬牙切齿。
商琴打量了眼地上的水,见那小小的一个板凳压根不顶用,“姑姑,我们蹚水走,然后去了碧阑她们的马车,回家吧。”生怕碧阑几个出来接又淋了雨,便又叮嘱随从:“不必叫碧阑她们下来,免得到时候马车里都是水,越发擦不干收拾不清楚。”
商大姑裙摆已经湿了,但打量了眼娇弱的商琴,忙道:“那怎么行,你受了凉,少不得要病下。叫小厮跟旁边的人家多借一些凳子来搭桥。”说完,便拉着商琴又进轿子里等。
等了一盏茶功夫,却见一队随从打扮的人蹚水过来,走到这马车边,弯腰下去用脊梁排成一条通往那边上人家便门门厅下的路。
“请太太、姑娘下车吧,这雨大的很,二位怎受得住。”一个穿着一身青黑袍子、粉底靴子的人踩着水走过来说。
封家长随见这架势,愣住了,忙去跟封太太说话。
商大姑见那一溜弯下去的背脊,讪笑着打量过来说话的人,见他二十出头,模样俊秀,又见他看商琴,便将商琴挡在身后,“请问您高姓大名?可与商家是相识?”
那人笑道:“太太不认得我,小妹当认识吧?”
听到小妹二字,商琴微微侧头,看过去,原认不出来,随后见那人丢了一枚红彤彤的海棠果给她,伸手接住了,略想了想,认出那人眉眼,喊了一声“振鹏哥哥”,因觉傅惊鸿就在不远处,便向远处张望。
雨幕之中夹杂着冰雹,商琴看也看不远,因是侧边门上开的便门,门上也没匾额,一时认不出是谁家的门。
“太太、小妹快走吧,身上都湿了。”傅振鹏催促道。
商琴微微咬唇,也不去问傅振鹏兄弟两个如今在哪里高就,踩着马车边板凳下来,见旁边就是傅振鹏叫来做人凳的随从,径直将脚落入水中,冲傅振鹏一福身,“多谢振鹏哥哥美意,可是小妹还没拿人做凳子的福气。”说完,转身便向后头碧阑她们的马车去。
“琴儿、琴儿!”商大姑急忙喊,扶着丫头的手下来,踩在小厮背上左右为难。
“太太先去躲雨,我去问她。”傅振鹏话未说完,却见一匹马慢慢地走来,于是愣住。
商琴也因见有马过来,愣在水里。
马上一人披裹着鸭毛大氅悠闲散漫地过来,任凭雨点、冰雹打在身上。商琴待那人近了,仰视过去,见那人在兜帽下只露出半张脸,半张脸上肌肤细腻如瓷、唇红齿白,不必看全貌,便知此人容貌甚好。
“来。”那人冲商琴伸手。
商琴看那手指根根纤细,指间却又分明有茧子,不觉笑了,将手递过去,借着那人的力道,就上了马,坐在那人身后。
“哎,琴儿——”商大姑此时顾不得自己新做的绣花鞋了,跳下水便追过来。
那人仿佛跟商大姑有意胡闹,极其潇洒地调转马头,待听得身下白鬃马一声嘶鸣,勒住缰绳,便向前窜去。
“哎,琴儿!”商大姑急得脸色发白,满心想着商琴叫人拐带走了,回去可怎么跟商韬、商娘子交代?
“这位太太别急,那是郡主,跟你闹着玩呢。不是谁家男人。”跟在那马后头的随从披着斗篷戴着斗笠,看商大姑急的要哭,赶紧上前解释。
商大姑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随后想起毓秀郡主在马上的放肆劲,又怕颠簸得商琴也见了红。
傅振鹏过来道:“太太赶紧去前头那辆马车里换衣裳吧,不然必定会生病。”
“多谢这位小哥。”商大姑也顾不得去问傅振鹏是哪个,既然已经湿了鞋子,便蹚水去封家马车换衣裳、鞋袜,又向靖王府赶。
一粒冰雹打在脸上,傅振鹏哎呦一声,蹚水领着人回去,匆匆走到对面门房下,一边抖着靴子里的水,一边对坐在一旁的一人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故事,你听说商家姑太太带着表小姐去靖王府,就猜着是小妹,既然猜着了,为何不露面?连人家名字都打听好的。她想来也猜着你在,竟是问都不问一声,扭脸就走了。”伸手拧着袍子上的水,看那水哗啦地流下来,又唏嘘道:“真看不出小妹长大了会是这副模样,果然人家说女大十八变没有错,看她那模样,果然就像是书里说的破茧成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