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莜听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在她的回忆里,她好像就是跟在关皓屁股后头转悠着转悠着,不知怎么的就长大了。
那会儿,她爸妈一个是导游,一个在故宫上班,周末和节假日反倒是他们最忙的时候。陈子航爸妈是外科大夫,医院一个电话,两人就得颠了,根本顾不上自己儿子。至t于段小北……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没什么人管他。
胡同里邻里关系密切,小孩们没有不蹿来蹿去的,吃饭都得挨个门儿喊,看看都挤在谁家。谁有个难事急事,大人之间也没有不来帮忙的。久而久之,王姨就习惯了这三小只来家里蹭饭,用她的话说,不就是添三双碗筷的事儿吗?
只是她这份热情,倒是害苦了关皓。那时林知莜他们才刚上小学,关皓已经初中了,平时放学就不说了,一到周末,睁眼就是这三个小家伙在家里叽叽喳喳,想躲都躲不了。
王姨老训他:“你是哥哥,对弟弟妹妹要有点儿耐心,多带他们玩玩儿。”
这可给关皓憋够呛,他只想跟同龄的朋友们去踢球,跟这三个小豆包有什么好玩儿的?但迫于老妈的淫威,和这三豆包的黏人程度,关皓在逃不过的时候,只能充当起哥哥的角色。
那顿暴,就是源于林知莜突然馋虫爬肚肠,路过涮肉店时,非缠着要进去。关皓昨晚刚从老爸的皮夹子里顺了两张红票子,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也没犹豫,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们进去了,却忘了涮肉店的老板娘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一点动作,哪儿逃得出她的眼睛?
“现在用不着偷钱了,你是不是得多请我们吃饭?”林知莜笑嘻嘻地说。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知莜抓到漏洞,趁机挖苦道:“答应得爽快什么用?又见不到你人,每次说好一起吃饭,你都事到临头来不了。”
“那我不是忙吗?”关皓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想出了个点子,“这样,你以后想吃什么,随时跟哥说,哥给你发红包,你想吃哪家吃哪家。”
没想到林知莜闻言却急了,刚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我说的是吃饭的事儿吗?”
陈子航见状立马跟上:“我们知莜是想多见你几面,皓哥你别不解风情啊。”
“风情?”关皓转过头打量了林知莜一眼,“小屁孩儿风什么情。”
“滚。”林知莜微微涨红了脸,“我都23了!”
“哦,是吗?总觉得你们都还念高中呢。”
“屁,我都工作一年多了。”林知莜不满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餐桌上蔓延开来,段小北低着头不说话,陈子航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又冲了上去:“你想要我们皓哥哪种关心啊?”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现在陈子航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可关皓似乎并没察觉,低头看了眼微信,抱歉道:“刚说忙呢,这不,又来事儿了。我先走一步啊,账已经结过了,你们慢慢吃。”
关皓说完转身拿了外套就想走,林知莜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他,大大的眼睛泛起一圈红:“你不许走!”
周游定的地儿离“年轮”不远,和曾虹告别后,姜来一边往那儿赶,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她说的话。她隐约觉得曾虹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居然说出转让店铺这种话,完全不是她的作风。疫情三年都熬过来了,新品牌又筹备了这么久,这突然的是唱哪出?
姜来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见到了站在店门口傻呆呆等待的关淼。
“怎么不先进去?”姜来赶忙往前走了两步。
“还是等你一起吧。”关淼吐了吐舌头,“不然我怕有点尴尬。”
想起自己那群不靠谱的发小,姜来噗嗤一笑,关淼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周游组这个局虽是出于好意,但姜来在转达时还是有些犹豫,怕关淼在这阶段并不想参加这么热闹的聚会。谁想关淼一口就答应了,还说好久没见他们,一起聚聚挺好。姜来收到这条回信时微微一愣,但转念就明白了关淼的心思。
姜来没有猜错,一向不热衷社交的关淼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姜来心里的愤怒和悲伤不比她少,两人坐一起,少不得又要抱头痛哭一番,有那群没心没肺的发小在旁边插科打诨、热热闹闹着挺好。
可走到门口,她又胆怯了,想起“二五六七”凑齐了的架势,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这份热闹。
事实证明,关淼多么有先见之明。
周游选的这家重庆火锅,主打一个热辣滚烫。怀旧风的装修,以红色为主基调,搭配黄色,梁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复古墙砖上贴着各种怀旧挂画和标语,让人一进去就忍不住想唱“过新年,过个中国年”。
过道并不算宽敞,一锅红油挨着一锅红油翻滚,这厢有身着华丽戏服的演员表演变脸,那厢又有技艺精湛的师傅翩翩起舞地飞拉面,简直不知是该吃还是该看。
热闹嘈杂的气氛极具侵略性,麻辣辛香味儿直冲天灵盖,钻到脑袋里叫嚣:
什么粤菜闽菜,什么日料韩餐,来这儿都得给老子跪下!
什么香奈儿5号,什么爱马仕大地,进了这门儿,你就是重庆火锅味儿哒!
姜来牵着关淼穿梭过热闹嘈杂的大堂,心里已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剎那,还是依然被周游的“创造力”震惊了——
圆桌后的复古红砖墙面,被贴了副更加红艳的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