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竟然以为自己要寻死……
她也懒得解释,直接摘下那副齐麟送自己的金耳环,塞到荀德光手中。
“谢谢你,送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喊住,又把金耳环放到她手心。
“孩子,我不需要,你好好生活,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你衣服都湿了,我这外套不嫌弃的话,披上回家吧,天要黑了……天黑也别怕,心里有灯,前面的路就不黑。”
这一幕,被同样从石材厂出来的大豪看到,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已经在市里入职了吗?看荀德光走了,他赶忙跑过来,问严爱人什么情况。
严爱人再也忍不住,把怀孕和入职失败的事说了,现在,她也只有大豪可以信赖了。
没想到第二天,大豪找到严爱人,说想到了可以让她去市电视台的办法。
“你就说,可以给他们一个大新闻,然后同时把孩子和工作的事都解决了。”
听了大豪的计划,严爱人吓了一跳。
“你是说……孩子是被强奸怀上的,对方还要抢钱,耳环上的指纹和他的外套就是证据……”
“嗯,这工人最近四处借钱呢,厂子里都是人证。而且,工人想要强奸漂亮的女大学生,太合理了,说出去没人不信。”
“我昨天还看到了他下腹位置的胎记……”
“瞧瞧,天时地利!老天都在帮你!他还是外乡人,你报警抓他,也没人闹事。你报警之前把孩子先处理了,毕竟这个骗不了人。你别跟警察提孩子的事,到时候新闻一出——《县城工人强奸女大学生,漂亮女孩前途被毁》,多有话题,给他们带来多少曝光,而且他们那个时候再录用你就变成‘社会的良心’了。”
“嗯……还可以有‘女大学生不妄自菲薄,奋斗在新闻一线工作’的后续报道,这事儿从丢人就变成励志了……”
“没错!你别怕,就这么办,我帮你!”
“可是对那个工人太不公平了……”
“老天对你公平吗?只能怪他命不好,他一个工人,在里面在外面都创造不了多大价值,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呢?你这辈子才刚刚开始,你不去电视台,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好记者!你甘心一辈子在供销社吗?”
看着大豪闪闪发亮的眼睛,严爱人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那金耳环……”
“金耳环我想想办法,我弟和那工人的儿子老在一块玩儿,有办法的。”
“嗯……大豪,谢谢你……”
“说这干嘛,爱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只要哪天你想明白了,愿意跟我,我随时把你娶回家。”
严爱人低下头,没再吭气。
当晚,她就让郝梅莲为自己去掉肚子里的麻烦。
和她预想中的不同,母亲知道后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异常冷静地开始调理液体,准备手术。
或许,母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吧。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仰视着月光下的母亲,生出无限的感激和羞愧。
可是母亲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边忙前忙后,一边嘴里念叨着,“这种事就是女人吃亏受苦,眼泪今天流完就好了,为臭男人哭,不值当。‘脱胎换骨’,你今晚脱了胎,明天醒来就可以重活了,妈去地藏菩萨那拜一拜,你就不用再想这些糟心事了。”
原来“脱胎换骨”还能这样解释,严爱人一边流泪一边苦笑。
多年后再想起这个画面,严爱人不觉联想到侄女严冬的一句话:“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的母女关系。”
那晚,母亲取出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就那样放在门诊的红色油布床上。从妇科检查床下来的她无力地躺在门诊的病床上,和那孩子遥遥相望。
27岁的严爱人不知道,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的孩子。
“妈,把那孩子放到大河里吧。”
休养好之后,大豪也想好了办法。在一次接侄女放学的时候,大豪远远地指着一个男生说,“看见了吗,那个军乐队的指挥,就是那工人的儿子。我看你侄女也在里面打小鼓,东西让小孩子给吧。”
“这能行吗?”
“我跟我弟打听好了,这孩子做梦都想要那些水浒卡,金耳环藏得好好的,放心吧。”
就这样,严爱人报了警。
本来她还担心和那工人对质的话自己会心虚露陷,没想到对方直接消失了。
那段时间,县城里总是不太平,严爱人很怕遭到报复,每天心神不宁,大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终于,就在严爱人打算去市里报道的前一周,荀德光出现了。那晚,严爱人去善后自己在供销社的最后一件工作,回家时要经过一个窄巷,她快要穿过去时,荀德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严爱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整个人扑了过来!还好大豪担心她走夜路,及时出现,一刀捅在了他身上!
大豪连捅他数刀,严爱人吓得不知该大叫还是该捂嘴,眼睁睁看着他捅死了荀德光。
“怎么办……现在我们怎么办……”
“交给我办,你别管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办法火化。”
“好……不是随便找地方埋就好……这样迟早有隐患……”
“嗯,放心吧。”
当天回去,严爱人就开始做噩梦,梦里荀德光的那块胎记印在了他的脸上,眉上,他面目狰狞,问自己为何要恩将仇报。
严爱人想到母亲带自己拜佛时,僧人提过一种超度亡灵的破地狱咒,可以让怨灵获得净化与解脱,活在永恒的安宁中,不要去祸乱人间。这章符咒需要镇压在死者的物件上,骨灰效果更好。骨灰……大豪不是要给他火化么……想到这里,严爱人赶忙找到大豪,让他完事后把荀德光的骨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