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无所谓,将来就更无所谓了。
这样就好。叫全天下的百姓们都知道,一直以来和燕玖的纠缠不清,都只是我单方面的权大欺主,和燕玖并无关系。
他还是那个温柔敦厚的小皇帝,还是那个百姓和朝臣们最为敬仰的国君。
从此,他将摆脱摄政王,真正的君临天下,泽被苍生。
而我,将就此退出朝政,退出他的世界。
雨水并未减弱,倒是有愈下愈大的架势。
一片朦胧水汽中,本王晕头转向地走到了御书房,瞧着里头残烛燃尽,空无一人。
转念一想,皇上明日就要大婚了,今日想来也无心政事,去张罗别的了。
转身,本王又走向了燕玖的寝宫。
还是那座熟悉的宫殿,身被朱漆,庄严而肃穆。
殿前,一个身穿着明黄色中衣,形神落魄的男子,站在倾盆的大雨中,眉眼让人感觉熟悉而陌生。
长高了,英俊了,有那么一点君子如松亦如风的感觉了。
那是我的燕小玖,长身玉立在漫天的雨幕里,呢喃着什么。
“哎呦皇上,”一旁,身披绛紫色蟒袍的王公公,撑着伞遮在他的头顶,焦急地劝说道:“你御体金贵,可千万别着了凉啊,快进屋吧。要是一个不慎,再引出旧疾,可怎么才好啊,王爷回头要是追究起来——”
“皇叔他已经不要我了。”燕玖仰着脸喃喃道。眼睛被雨水打得酸痛,便拼命眨了眨,道:“不然,他听到了我要婚配的消息,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不要我了,他不管我了……”
“怎么会呢——”王公公犹豫着,说道:“王府上的下人不都说了吗,王爷他去云游四海了,飘忽不定,行迹不明,也许是去了大漠,也许是去了南海,也许是去了北疆,这路途遥远,相距万里,兴许消息一时半会的还没有传递过去。”
“怎么没有,”燕玖苦笑,“我燕国在东土地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国了,一国皇帝婚娶,万国朝贺。他就算离得再远,也该听到消息了。他就是不想回来,不想见我了……”
“皇上哎——”王公公又将伞往他的头上偏了偏,道:“算老奴求您了,您就别难为自己了。王爷当初是心灰意冷的离开的,一切都非他所愿。如今听说了您要婚娶的消息,他估摸着正伤心呢,哪里还能回到这伤心的地儿……皇上您此行,说是要逼他现身,根本就是在逼得越走越远啊。”
“不然怎么办,两年了,他走了两年了,撇家舍业的,一直也不回来,这架势,分明是打算从今往后都不再踏足京城了吧。”燕玖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先前还说再也不会离开我的……”
王公公十分的焦心,有些僭越地扯了扯燕玖的衣袖,道:“皇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先回屋吧。王爷的事搁一搁,眼下得想个法子,明日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啊。您要大婚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明日突然变卦,可要怎么跟全天下的百姓交代啊。”
“不用交代了,就说朕临时起意,想着解除婚约。”燕玖说着,眯起了眼睛,略一沉吟,便拿定了主意,“他们骂朕负心汉,骂朕昏君都不要紧,过几日,朕自会脱去龙袍,让出皇位,然后去找皇叔。”
王公公大惊失色,扑腾跪下了,“皇上三思啊——”
“朕心意已决,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燕玖忽地笑了起来,“朕这辈子都困守在京城里,为天下,为百姓而活。打后,我卸去了一身重担,也去快意江湖一番,不好吗。”
王公公:“可是皇上,天下之大,您去哪找他啊?”
燕玖摇摇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今年找不着,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兴许在一片草原里,在一处溪水畔,在一座村落里,我们就不期而遇了。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只要找,就一定能找到的,对吗。”
本王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主仆二人的对话,原本横在心头上的阴云,忽地便吹散了。
阴沉的世界里依旧是瓢泼万里,可我这心里,却已然放了晴。
在那云雾深处,柳暗花明里,有他在等我。
原来一直都在等我。
在一片雷电交加中,本王走上前去,捂住了燕玖的耳朵,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燕玖的身子一僵,待看清我之后,蓦地瞪大了双眼,“皇,叔……”
本王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眸子,道:“我回来了。”
“回,”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道:“啊,回来了,回来就好……”
本王低头,重又吻上了他的嘴唇,抵死纠缠,风云残卷。
恨不能将他吃拆入腹了才好。
“哎呦。”一旁,被视作空气的王公公急忙遮住了脸,一番犹豫过后,干脆脚底抹油,识相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本王正待扯着燕玖进屋,却瞧着燕玖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
本王赶紧搂住了他,问道:“怎么了?啊?是不是着凉了?”
“皇叔……”他瘫在本王的怀里,面色一时煞白,咬着嘴唇,道:“感觉有点冷,好像,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不怕,我立马喊太医。”本王说着,赶紧将人抱了起来送进了寝宫,安置在榻上之后,立马喊来了太医,又派出了两名护卫,去我府上把苏蓉带了过来。
燕玖缩在被窝里,痛苦地佝偻着身子,一边哆嗦,一边抓紧了本王的袖子,“皇叔……”
本王生怕他因为抽搐而咬断了舌头,赶紧将手掌塞进了他的嘴里,道:“没事的,等会喝了药,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