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滕,我看你也冷静下来了。你昨晚想了一夜,想出来什么结果了吗?”
贺颂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尘,贺滕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用一种早已料到的平静语气,面对着自己的情敌兼弟弟——
“昨天,小筠姐就跟我坦白了。说起来挺可笑的,我本来是想哄她把你甩了的,我能看得出来她有点儿喜欢我了。但你猜她怎么跟我说的?”
——贺颂,我忘不了贺滕,他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人,我曾经是想认真和他在一起的。说实话,就算情感上不受控制喜欢了两个人,理智和现实也不能让我选择两个人。我配不上你的喜欢,我也不想再伤害你了,所以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怎么可能呢。
贺颂复述完,看着贺滕,眼神沁着凉意,“我不会到此为止的,我会缠着她一辈子。不过,你可以选,现在去退了这个礼物,然后跟她提分手。”
贺滕眼里立刻一闪而过的痛楚,他静静等着贺颂的后话。
“或者另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谁都不能放弃,又谁都不能独占——”
他顿一顿,音调似乎十足艰涩,但又带着压抑的执念:“……那就公平竞争好了。”
凭什么,本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凭什么现在他还要和另一个人竞争?
如果是以前,贺颂说的话,贺滕肯定不会同意。
爱一个人就是要独占,要对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如果不能,他宁愿不要——可,此一时,彼一时。
他没有经历过贺颂的求之不得和无奈妥协,当然无法感同身受——但现在让他去做出选择,去跟阮醉筠提分手,他的底线立刻跟随感受降到谷底。
不,不能分手。
自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开始,到现在,对方支配着他多少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他而言她有多重要,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太难,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爱人拱手让出再去公平竞争,太难了。
贺滕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住又松开,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多——
“让我想想。”
他抱着他辛苦挣来的礼物,像一只颓废的败狗,转身低着头回了房间——贺颂站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弟弟关上门。
贺滕放了礼物看见锁屏亮起,是他无比熟悉的那个头像。
小筠姐——
“明天就是报志愿最后一天了,下午六点截止,别忘记了。”
“你要是对报志愿的流程和排名位次不太懂,问你哥,或者来找我都可以,考大学毕竟是人生大事,别被其他事情耽误了。”
他很久没去找她了,她说的其他事情,大概就是指这个。
贺滕鼻头一酸,红着眼圈坐下来,把那两句话看了又看——他的头快要埋进胸里,整个人似乎要被周遭铺天盖地的难过淹没。
人一安静下来,就要胡思乱想。很多挺远的、贺滕以为自己都忘了七七八八的琐碎,忽然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起来——从阮醉筠回来,看到他们兄弟的第一眼,到刚刚她发给他的那些话。
那些场景碎片附着在他的神经细胞上,催发他全身的情绪波动。
他那颗心脏,反复地裂开,重塑,他心里没有对阮醉筠不忠贞的恨,只有不舍。
我不舍得。就这三个字,就足以概括一切。
不舍得恨她,不舍得分手,不舍得放弃。
将来如何难测,他都不想放开她。
……
阮醉筠开门的时候,还以为外面是贺颂——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贺颂来的勤,贺滕则好像在忙什么事,除了早晚给她发消息,几乎见不到人影。
她看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愣怔了一下。
贺滕没什么变化,就是之前剪的寸头长长了,没穿校服,穿的短袖连帽卫衣,一身明朗的朝气。
阮醉筠还是惯常温顺的笑,侧身让贺滕进去。“进来吧,怎么不傍晚来,这会儿多热。”
正是十点多半晌午,镇上的室外温度三十八,阮醉筠连门口都不想踏出去,倒是周莲起了个大早,赶着盛夏清晨的凉意去街道口跟那些阿姨们打牌。
贺滕进来了,阮醉筠才看见他拎着的纸袋子,还带着淡淡的商场高级专柜的独特香味儿,被贺滕放在沙发上。
“这是……”
阮醉筠还没坐,眼里尽是错愕。
贺滕极力控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还和平时差不多,他伸手拉住阮醉筠的手腕儿,让她离自己更近,然后把袋子里的裙子拿出来。
“是给你的恋爱礼物,本来昨天就想来给你的,不过……想着太晚了我就没来。你试试吧小筠姐,我专门按照你的尺码买的。”
关于那些他亲眼撞破的难堪,他只字不提。
阮醉筠脸上还带着讶意,但她只是看了一眼袋子上明显的logo,要去接的手本能往回一缩——
“这个牌子的衣服……好贵的,我记得差不多都要小一万吧。贺滕,你……哪儿来的?”
贺滕笑了笑,把衣服往她怀里塞,“我买的,光明正大拿我自己挣来的钱买的,我可没偷没抢。你去试试,穿给我看一下嘛……”
阮醉筠被迫塞了个满怀,还是半信半疑,但迎着贺滕满怀期待的目光,她还是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房间,“那我回屋试一下?”
贺滕眼里攒着亮晶晶的笑:“去,快去。”
等阮醉筠关门进去,贺滕脸上的笑就慢慢敛了。
他环顾了一下整个屋子,然后目光锁定在阮家客厅的组合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