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就回来。”
支开贺滕还不到两分钟,阮醉筠眼看着贺颂端着一杯温水,从客厅走到阳台。
他也像贺滕那样半蹲在阮醉筠身边,像被她驯服了以后甘愿伏低的忠犬。
“小筠姐,要不要喝水?”
阮醉筠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也称不上多厌恶,只是比起以前没有那么温柔和善了。她沉默着,也不去接贺颂高举起的水杯。
贺颂没打算和她对峙,他也舍不得她一直憋着气,不过是心里笃定对方不会闹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继续纠缠,如果她愿意的话——贺滕能给她的,他也能。
他可以不要名分,他不信她能永远只喜欢贺滕。人心很容易就会变的,他才十八,有的是时间拿来赌。
真是恶毒又不要脸的想法。
贺颂一边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一边疯狂体会着做恶人带来的好处和快感。
他站起来,极自然地去牵阮醉筠的手,被她躲一下,没躲开。水杯被塞到手里,贺颂用他那张足以蛊惑人心的无害脸皮对着她——
声音带着故意为之的紧张和无措,轻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小筠姐,对不起啊。昨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阮醉筠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贺颂。
“真的是你……?!!”
贺颂站定了,脸上的表情又加深了,低着头,像是愧疚,又像是委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阮醉筠脸上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喝醉了,小筠姐,你把我认成贺滕了,你抱着我,我……我情难自禁。”
阮醉筠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最后那点儿侥幸心理彻底消失不见。
——怕什么来什么。
她知道她摘不清了,是她喝多了,拉着贺颂酒后乱来的。贺颂有错,她也逃不脱。
阮醉筠低头捂了捂眼,头发蓬松地垂下来挡住脸,语气有些艰涩:“……你来我家干嘛,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贺颂听见阮醉筠话里的懊恼,他知道她信了,如此轻易地就信了。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很想笑——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她不仅会替他一起保守秘密,还会心虚,会为他一点一点降低底线,会因为脸面和羞耻向他妥协。
贺颂半跪下来,倾身去抱阮醉筠,像是安慰像是无奈,他不停地道歉解释着,说的话真假掺半:“……我看到贺滕锁屏的消息,怕你像上次那样喝醉了出什么事,才过去的。小筠姐,我喜欢你啊,你让我怎么推开你……”
阮醉筠没力气跟他多说了,她像一只急于逃避的鹌鹑,头都不愿意抬了。贺颂想抱就任他抱,她连动也不动一下。
阳台重新安静下来。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贺颂一个胜利者。
高梅这几天难得有个假期,特意休假在家陪兄弟俩研究高考志愿,他们也就没正经理由往阮家跑了。
贺颂心里也清楚,见不到阮醉筠的人只有他而已,贺滕每时每刻都捧着手机和人家聊天,他这边发了消息,只会石沉大海。
小筠姐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希望他不要再提了,她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也不想再对不起贺滕。
贺颂真的不得不佩服贺滕了,甚至很想跟他取取经——他是怎么做到不用怎么争取,就能爬到她心尖上的?
贺颂羡慕的要命,同时有种破罐破摔的释然感——无所谓,疏远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不过阮醉筠想把这事就此翻篇?
做梦。
一高在发毕业证这天也给高三的毕业生们准备了毕业典礼,大家沸腾了似的开始欢呼拍照,曾经做过的试卷雪花一样的在楼前四处飘扬——贺颂就在这样的盛况下悄悄收拾了东西,自己一个人往家走。
他知道贺滕他们班还有个毕业班会要开。
贺颂不太热衷,他性格就那样,热爱的东西不多,学习占一样,阮醉筠占一样。
毕竟是喜欢了很久的人,他以前没能接触到阮醉筠的时候,以她考的大学作目标,把她当成憧憬——而今老天爷眷顾他,让他能凑到对方身边去,不抓住机会,他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这个点儿,周阿姨还没打完麻将买完菜,他去到阮家,可以跟姐姐谈谈心。
贺颂并不觉得自己卑劣,他只是想靠阮醉筠近点儿,再近点儿——他们还没公布恋情不是吗,贺滕现在不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主儿,谁比谁高贵。
阮醉筠倒没想到贺颂还来找她。
这几天虽然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可那天的事像一块儿巨石,无时无刻不压在她心口上,压的她喘不上气。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那个五脏六腑就酸涩地好像皱到一起去了,又煎又熬地堵得她难受。
她怪贺颂,也怪自己,想不通贺颂好好儿的一个清风霁月的男孩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糊涂样子。像被下了什么降头,看她的眼神,成日成日地都要渗出痴癫。
这桩桩件件,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阮醉筠什么性格,肉包子一样的鸵鸟性格,美则美矣,温弱过甚,遇到事情了不能想着解决,想着躲,想着逃,想着把头埋进土里事情往后拖。
这次给她碰上个逃不了的,傻眼了。
阮醉筠不敢把人挡在门外,怕叫人看见了说闲话,她想着贺颂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忐忑着让人进来了,茶水也给倒上。她是被缠怕了,不能再像很久以前那样,从容地面对贺颂,连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时,那表情都是微微拘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