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以后不要让汪老太太施恩给我了,我不需要,我真想回去,我自己会走。脚长在我身上。”
时机未到,她却不想等了。
雪中春信(中)
衣晚宁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等待。
因为时间能消解的创伤不是创伤,而是情绪。
无论什么缘由,高山还在哪里,没有因为她的等待就消失。
山中岁月一年多,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让她忘却所有情绪,却也停滞不前。
可是,即使偏安墙角,杏花依旧被风吹一地。
回过神时,父亲已悄然离去,抬眼便见,那个人西装革履站在后院门廊,不知多久。
连鼎文似乎有些没睡好,眼窝有淡淡淤青,“伯父和你说了吗?”
“嗯,谢谢你的好意。”衣晚宁委婉地拒绝了。
因为连鼎文给出的条件太过于理想美好,像她这种网络刷单被骗2千块、结婚被骗当牛马的人,也学会警惕起来。
汪家老宅再特殊,不过是锦上添花。愿意放下锦缎,为人送炭。只有汪家老宅,显然筹码并不足够。
“晚宁,不用立刻接受我的安排……”连鼎文走过来,从西装上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你再想想,想通了联系我。”
衣晚宁接过名片,却发现这张名片的职位抬头很令人玩味,不是她认识的连鼎文,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哦,我没想到,连先生竟然投资永盛审计事务所。”
永盛审计即使在四大审计几乎垄断市场的情况下,依旧在市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凭借自己过人的专业能力成为业界佼佼者。
一介古董鉴定师的连鼎文竟然是永盛的董事之一,真的太令人意外了。
“钱总是需要流去更容易生钱的地方,我不过是一个掮客。”连鼎文避重就轻,直直看向她,说道:“永盛最近接到一个大案子。你说巧不巧,接受审计的那家企业,刚好与你的前公司有那么一点点姻亲关系。又恰好,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避免永盛内部有人,里应外合影响投资人的判断。”
“天和集团的案子?”最近,她的社交软件经常给她推送关于天和集团的商业变动。当年,她被开除的原因,就是接手了天和集团的审计,并在资产审核中出现了错误判断。
连鼎文笑着抬手,拈起衣晚宁发丝上沾到的杏花花瓣,投入风中,“晚宁,你和黄庭轩已经离婚……”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躲开他的靠近,“连先生,这是我的私事。”
似乎预料到她的抗拒,连鼎文稀松平常地说道,“不,这也是公事。难道你不想体会,带上一班子审计人员去查前公司的金主吗?如果是我年轻时,嗯,倒是很想威风凛凛一次。”
连鼎文只提了一个由头,她脑海里已经联想出自己趾高气昂地巡视四方的模样。
说实话,很诱人,无法让人拒绝。
见到衣晚宁动容,连鼎文再接再厉,“你难道不想知道前公司为什么迫切开除你?……你来帮我,我可以告诉你。”
剎那间,穿堂风惹得杏花乱舞。
乱花迷人眼,却让展清越重新认识了连鼎文,他确实是一位绅士,但却是为了冰山下的伪装。他一直知晓她的过往,却从未显露出来。
“连先生,不得不说,你的条件让人不得不心动。”且连鼎文姿态很低,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恳求她去帮忙。这种做法,让人心情愉悦。
连鼎文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落到他袖子上的杏花,“工作嘛,要让你心甘情愿才行。其它,也是。”
衣晚宁双眸不由得微微睁大,随后轻轻笑了。她当然察觉到连鼎文的势在必得,但却不甘心顺着他的方向走,“连先生,你一次性放出所有筹码,做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会亏大本的。”
“可是晚宁……有些生意,亏本也要做啊。”连鼎文俯身,食指点点名片,暗示晚宁尽快联系他,“走了,我可不愿穿着昨日的衣服,多在你面前待一秒。”
近乎撩拨的话语,令衣晚宁有些不自在,甚至忘记说送连鼎文下山。
不知过了好久,她发现自己又走神了,手里还在翻转着那张名片。
这会是她等待的那个机会吗?她不清楚。
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第一次见衣姐怅然若失的样子,真不习惯。”谷雨毫无形象地依靠着月门啃梨子,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还不时摇头感慨:“连先生这小气度,啧啧,确实跟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土鳖不一样,啧啧。难怪他走了,把衣姐的心也带走了。”
“让一下。”黄庭轩冷然站在后面,气势压迫着谷雨让出通道口。
“抱歉,抱歉,前姐夫,让你,让你。”谷雨咬着梨子往另外一边走,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前姐夫,你衣服的图案真好看啊。像衣姐买给连先生那件星际迷航纪念t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品味都差不多。”
他脚步一顿,手臂上的肌肉纠结,低声问:“你买给他的?”他屋里那几套换洗衣服,都是给那个男人准备的?
“嗯,连先生有空的时候,会来山房帮忙种香材,不能让人穿着西装下地啊。”衣晚宁现在t才发觉,连鼎文这样身份的人,可以毫无架子地与山房的每一个人相处,难能可贵啊。
越过黄庭轩时,发现他又阴沉着脸,想起这人确实是有些洁癖在身,她这个行为无异于坟头蹦迪,于是连忙找补,“同样的t恤我买了10件,裤子也是。放心,拿给你的两套都是新的。刚好你和他身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