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能不能自理,身边用不用人帮忙,”周斯扬目光抬起,略微停顿,“是她需要人陪。”
他能想到她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输液,心里还要计划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去什么科室做什么检查……有多委屈。
所以至少她生病的时候不能让她自己。
陈岩轻怔了一下,人还没完全计划好明天的合作怎么谈,但拉着周斯扬的手已经松下来,低头瞄了眼文件搓额头:“行,那你去吧……”
……
八点一刻起飞的航班,九点半落地清潭,走机场高速直接往省医去,到医院时十点刚过。
周斯扬到的时候夏烛还在低头扣手机,在百度上各种看关于甲状腺瘤的信息。
可能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人管她,所以她抗压能力算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这种事做得非常到位,边在网上查还能边时不时给林冉发个消息,说网上有人得了罕见病,还欢天喜地地活到了九十九。
但这番麻痹自己的乐观在看到推门走进来的周斯扬时绷不住了。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没人理你时,你会硬得像块石头,怎么被翻来覆去碾压都会一声不吭活下来,但有人心疼你,你就会瞬间很想哭。
夏烛拇指还停留在某个社交软件的评论区,目光却追随周斯扬,眼睛一眨不眨。
周斯扬把装了点心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半低头,拆袋子上的绑带,冷着的脸因为夏烛有点呆的动作缓和下来,很轻地笑了一声:“看什么?”
点心买的是夏烛生日蛋糕那家的,其中两盒夹心是荔枝酱,还有几盒有新品的青梅酱。
蛋糕依次拿出来,又拎了水壶往空掉的陶瓷杯里添了点水,装了水的杯子塞进夏烛手里,才提了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他对上她的眼睛,还是那句:“看什么?”
夏烛人有点木,从所有想知道的问题里懵着挑了一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周斯扬没想瞒,坦言道:“林冉给我打了电话。”
夏烛哦了一声,还是木,左手从手机上松下来,蹭着了下下巴:“那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呢?”周斯扬笑着打断她。
从过生日到现在,或者说再之前还有的事,一次又一次,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眼睛垂下去,又瞄了眼屏幕:“从荆北回来的吗……”
周斯扬起身,转了方向坐在床沿,从后抱住她,轻叹气:“怎么不告诉我?”
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忽觉得刚刚病房冷清,周身的温度也低,夏烛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闷着声音:“不是在出差吗……我自己也不是不行。”
“什么叫自己也不是不行,”周斯扬低声笑,收拢手臂,握住她的手腕,很珍视地捏了捏,“不会难过吗?”
周斯扬:“自己一个人进手术室,再自己一个人出来。”
夏烛哑哑地“啊”了一下,视线从纯白色的床单瞟到自己被握着的手上,嗓音干涩:“…也还好,大学的时候也自己做过阑尾炎的手术。”
大三暑假,她找实习晚了一个月回家,急性阑尾炎,发病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宿舍。
周斯扬咽了咽喉咙,没问她为什么是一个人做的手术,偏头,唇碰在她的额角,换了话题:“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要周五了。”夏烛忽然觉得周斯扬怀里好暖和,她无意识地轻缩肩膀,往他胸前靠了靠。
“嗯,”周斯扬声线一直是温和,轻柔的,“周五我们把手术做了。”
夏烛眨眨眼,轻轻吸气,声音软成一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斯扬笑了,抱她的那只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脸:“不说了是我的合法老婆吗?”
……
有周斯扬帮忙,检查结果比预计的还早出来半天,良性肿瘤,比几个月前长大了几毫米,威胁不到生命,但切除手术一定要做。
周斯扬推了一些会和合作,无法往后延的工作就把文件带到医院看,夏烛的病房被换了更大更好的,房间里有陪护床,罗飞把他的东西都拿了过来,晚上他也睡在这里。
几天时间他不常在夏烛面前看文件,她没体检和醒着的时候就和她说话,或者跟她一起看那些没营养的肥皂剧,他不希望她有压力,觉得自己的病影响到了他的工作。
夏烛问过他两次公司忙不忙,他都说刚在荆北谈成了项目,这两天休假,夏烛看他真的像没事人似的,后来就也没再问。
程煜非来过两次,第二次临走时站在走廊里跟周斯扬说了两句话。
他其实是有点纳闷的,因为周斯扬对夏烛的好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也不是没喜欢过人,但他自认绝对做不到这样,好到夸张,还活雷锋似的,怕对方有压力,所以做好事不留名。
“你中邪了吧?”程煜非隔着窗户看了眼楼下。
周斯扬站在他身边,抱胸,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视线也往下看,笑了一声,浑不在意的:“可能。”
程煜非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捏出根烟,看到墙上的标识后反应过来又塞回去,真是奇怪的要死:“你做这些是为了追她?”
在程煜非的理解里,男人只有在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追求对方时才会下这样的功夫。
周斯扬侧身,单肩抵靠在窗框,眸子偏着,还是在看楼下,默了一秒:“也不是。”
他很确定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让夏烛知道,也不是为了让她感动喜欢自己,就是……
他低了下眸,站着的姿势略微懒散,不太明显地半勾唇:“就是想对她好。”
单纯地对她好。
“我靠,到底为啥啊。”程煜非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周斯扬看他一眼,嗓音带着些微笑意,飘飘然,仿似不真实地轻叹:“不知道啊。”
手术约在周五下午,夏烛被推出病房前,林冉在外间和护士协调,周斯扬则站在夏烛的病床旁边,他手盖在她的发顶,低头看了她两眼,随后收手准备抱臂时被人拉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