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屋子也安静了下来,冯屿白沉默了很久,然后自嘲一笑:“你说得都对,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想过要你的命,可是小邻居,现在你半分颜面都不给我留,我只能恼羞成怒地弄死你了。”
方斐看着虚张声势的冯屿白哧哧地笑,而那笑容慢慢又被伤感替代,他的目光锁在那道消瘦的身影上,缓缓说:“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弄死你自己。”
冯屿白骤然对上方斐的目光,看到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忽然有些烦躁,走过去拉方斐手上的绳子:“我是没想过弄死你,所以你现在就走吧,离开画廊,去找你的张旭尧。”
绳结松了,方斐重获自由,他看着逐渐陷入疯狂的冯屿白轻声说:“还有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要不你再绑我两天吧,我数学要是考不好,张旭尧真不饶我。”
他用双手扶住冯屿白的肩膀,眼中都是温柔的真挚:“他会用锁链把我锁在写字台前,边做卷子边……,三哥,行行好,你就再绑我两天吧。”
掌心的柔软与温度让冯屿白慢慢从疯狂中抽离,他用手搓了把脸,问方斐:“张旭尧用锁链锁着你?”
“嗯。”
“那你还不跑?”
“跑哪里去呀,他一手遮天。”
冯屿白用力扔了烟蒂,转头看向监控画面:“就应该把他们骗进来都炸死。”
方斐趁冯屿白不备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虚着声音说:“倒也不必如此。”
———
一晚上,送进画廊的外卖有甜品、炸鸡、一套干净的衣服,和打扫卫生的手套。
盛屿看着最后一个外卖员离开的身影问张旭尧:“这真需要咱们进去救人?”
张旭尧瞥了他一眼,手上用力一压,巨大的液压钳剪断了画廊后门的护栏……
再烫一个洞?
夜幕下,张旭尧与盛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画廊。
他们沿着黑暗的走廊快速前进,按照事先摸好的路线躲过了展厅入口的摄像头。
画廊一层没开灯,偌大的展厅中只有一片惨淡的月光,借着月光,张旭尧与盛屿赫然看到了放在场地中央的十几个液化气罐。
互视一眼,身着黑衣的两人慢慢蹲下身体,单手撑地利落地翻至气罐旁,逐一检查上面的安全气阀。
在确定了最后一个安全气阀呈关闭状态后,张旭尧向盛屿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两人又退回墙边,贴着墙壁继续前行,穿过整个大厅,在出口处转过墙角,进入了楼梯间。
蓦地,张旭尧停下了脚步,紧随其后的盛屿蹙了下眉,再次谨慎地观察了周边的环境。
而他身前的人却慢慢躬下身体,长臂一展,似乎从脚下捡起了什么东西。
盛屿倾身凑到跟前一看,是一只普通的女包。
在他以为这只绊了张旭尧的包会被扔下时,没想到张旭尧却将它紧紧抓在手里,然后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许多扇门夹出了一条幽深的走廊,而这其中只有一扇半掩着,有昏暗的光线倾泻而出。
沿着墙壁一步步走近,在距离那扇门一米之遥的地方,盛屿终于看清了张旭尧手中的那只女包。
经典的老花托特包,上面挂着几只徽章。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要速战速决,因为拿不准冯屿白口中的自爆是真是假,所以要在他尚未作出反应之前就迅速将他制服。
盛屿按亮了多功能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如果用战术手段,他与张旭尧对付冯屿白这样的绑匪,顺利的话应该用不上一分钟。
张旭尧也扫了一眼盛屿的表,等他倒数计数,同步行动。
手指从三到二,脚步一点一点的靠向门旁,张旭尧的手已经搭上了门缘,倒数计数也只剩最后一根手指。
可那根一直竖着的手指却未能如期握成拳头,盛屿和张旭尧从半掩的门缝看向室内,凌厉的眼风一散,双双愣在了原地。
室内,落地灯不算明亮的光线幽幽淡淡地网着两个人。
方斐是其中一个,身为囚犯的他此时没有被任何强硬的方式约束着身体和行动,他甚至还戴着胶皮手套,正在整理凌乱的画笔与颜料。
而他身旁的冯屿白是光线中的第二人,他坐在一块画板前,正在稀释蓝色的颜料。
他问旁边的方斐:“你再说说你想让我画什么?”
方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忆上午课堂窗角外的那片云:“从窗棂望出去是一片特别美的云,天很蓝,冬天干冷的那种蓝。”
冯屿白慢慢停下动作,拿惯了画笔的手微微轻抖,他看向地上的残画自嘲地说:“我只会画那些,不会画什么窗角白云。”
方斐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拾地上的残画,拿在手中将翘着的边角慢慢抚平。
“觉得恐怖吗?”冯屿白问。
方斐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手中算不上完整的作品,摇摇头:“很有冲击力,看着这些画会感觉到一种压力的释放。”
冯屿白拿起放在身旁的啤酒,随性一饮,仰头时绷紧的下颌线像画家笔下最美的线条:“是啊,要是不画画,这些年我早就疯了。”
酒香散入滞闷的空气,“可是我现在只会画这些了。”
方斐倒不纠结于此,他将画板往自己的方向一转,问冯屿白:“那我试试行吗?”
冯屿白有些意外:“你也会画画?”
画笔轻摇:“不会,我要是画得不好,麻烦你纠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