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其有限的清醒意识中,方斐下了定论,张旭尧是这个世界上心眼儿最小、报复心最强的男人。
不过他只能依言看向笔下的卷子,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视线清明了几分,他轻声读:“王安石说过一段话,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声音一颤,又勉强继续,“从数学逻辑角度分析,‘有志’是‘能至’的什么条件?”
张旭尧拢着人,手臂穿过方斐的腋下,手掌反扣在了他的肩头,然后读出了这一题的选项。
“a、充分条件。”男人的声音在空气中跑了最短的距离就送入了青年的耳中,与此同时肩上的手用力一压。
笔尖顿然在卷子上划了长长一道斜线,方斐向后仰身,重重“啊”了一声。
桌前的那束孤光中,后仰的颈项拉伸出最漂亮的弧度,血管中快速涌动着血流,青筋鼓起,微微偾张,而张旭尧的吻就落在那里,沿着动脉一点点向上,冰凉的嘴唇交换了热血的温度,最后落在耳边,将那未消的热量送入耳中,烫得人心头一紧:“b、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条件。”
肩头宽大的手掌再次向下用力,张旭尧又听到一声哭音,他吻了吻柔软的发丝,像最温柔的老师那样安抚人心:“别急,还有两个选项。”
“c、充要条件。”
即便方斐已经做足了准备,与c选项同时到来的痛苦与愉悦,依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用那只没有握笔的手慌忙搭上了肩头宽大的手掌,胡乱给出了答案:“选c,我选c。”
张旭尧轻啧:“认真审题,逐一分析,先排除,后确定,教你的都忘了?”
方斐现在哪敢说一个“不”字,他亲不到张旭尧的唇,就去亲男人的下颌,猫似的用脸颊蹭上面隐隐的胡茬,撒娇似的抱怨:“你说很简单的,可这好难。”
“方斐,我选了最简单的题。”白皙脸颊上蹭出了红痕,像梨花红蕊,让人徒生亵渎之心,张旭尧目光沉沉,揽着那树梨花,轻轻出声,重重按压。
“d、必要条件。”
狂风如疾,落花纷纷。无尽的摇晃中,湿漉漉的眼泪涤净了的枝梢,又被骤起的风,带起一片细碎如泣的响动……
最后,那支笔终于被握入了两人的手中,张旭尧带着方斐在空白处写下了一个英文字母。
“选d,必要条件,这回记住了吗。”
方斐无需点头,自身的颠簸就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听话的学生。
张旭尧却不满意,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不懂感恩的学生:“应该说什么?”
方斐睁开迷蒙的眼,抖落睫上的水痕,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谢谢张老师。”
“乖。”张旭尧终于向方斐施舍了一个吻,他说,“我们继续下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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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已经做完的数学卷子现在还装在方斐的包中,上面痕迹很多,肮脏不堪,张旭尧却不让丢掉,并且夹进了一本他常看的书中。
方斐臊得慌,趁人不备将卷子偷了出来装在包中,打算寻个时机会毁尸灭迹。
他看着一脸不解的方书玉,赶紧岔开话题:“秦三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方书玉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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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在家中靠着沙发,喝着茶水,翻着佛经。
手指捻过一页,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屏幕上的文字干净利落:“你让我去和补习班的方老师相亲?还让我传扬出去?”
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又到:“为什么?”
秦三落在键盘上的手指确实灵活,似乎没占用任何时间,就回复了对方:“让你干什么干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姑奶奶我凭什么听你的呀?”对方的文字后面配了个笑脸。
“凭你有难的时候我帮了你,凭我帮你赶走了渣男,凭你在我这挂了那么久女朋友的名号,现在也该回报我了。”
“真相亲还是假相亲?那方老师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三看着屏幕“啧”了一声:“当然是假的。”
“传扬出去是传扬到什么程度?”
输入的速度降了下来,屏幕上逐一落下文字:“到我妈和我姐知道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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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秦三一掀眼皮看到了由外而入的秦兰。
脸上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空远的愁苦,低喃了一句:“愿一切众生远离贪嗔之心住平等舍。”
秦兰换鞋的动作一顿,看着喝茶盘串儿念经的弟弟紧紧皱起了眉头。
进了屋子,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姐给你做红烧肉怎么样?”
秦三起身,缓步踱回自己的房间,边走边说:“还是吃素吧。”反身关门,他又道,“我过几天辟谷,就不吃东西了。”
尚未看破红尘的目光中还带着自怨自艾的悲凉,门板渐合,掩住了他半个身体,被掩住的那只手插入了被掩住的裤子口袋,摸了摸里面装着的套子:“你和妈就不要常来我这里了,打扰我抄经。”
不就是娶个男人回来吗?
秦母消息灵通,广场舞还没散就听说了有人要给方书玉张罗对象。
舞蹈队里的吕秋水与秦母年纪相仿,名字好听,外号却出奇的难听。她长得人高马大脸又长,早年有孩子因她脸长叫她“驴婶”,以前吕秋水也破马张飞地骂过,拎着她那双41码的鞋追着孩子揍过,可越叫人越多,不知从何时起,她自己竟然也习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