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利用我干坏事?”千留醉微眯起眼打量沈翊,只觉得沈翊今日气色不错,像是有好事发生。
“是好事,”沈翊睇了他一眼,嘴角溢出点笑,“成了请你喝喜酒。”
‘喝酒’与‘喝喜酒’可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千留醉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叹道:“终于忍不住了?我还当你能再忍一段时日呢。”
“也罢,看在小娘子点心做得那般好吃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千留醉复又靠了回去,“只是等你事成,得帮我从澜悦那脱身。”
沈翊嗤笑了声,“当个郡马不也挺好?”
千留醉脸色难看起来,“小爷我讨厌马!”
上次是苑马寺,这次是郡马,他是和马犯冲吧?
沈翊站了起来去更衣,懒得搭理炸毛的千留醉,澜悦为了他千里迢迢回京,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有的是好戏看。
千留醉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一来王府,沈翊觉得吵死了,他不是调戏这个丫鬟,就是逗弄那个丫鬟,偏偏那些丫鬟们还被他的好皮囊迷了眼,乐于和他逗趣。
若不是为了大计,沈翊是真想当场把他扔出王府,最终把千留醉赶去了远点的院子住,他才安生下来,但睡了没一会,又被噩梦惊醒了。
自从那场大火后,时常梦魇压身,难以安枕,沈翊舒了口气,往里侧躺着,眉心稍蹙,若是和闻姝成亲了,半夜做噩梦,会不会吓着她?
他十日有八日都会被梦魇惊醒,也不知太医有没有法子治,沈翊梦魇缠身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看大夫,可现下却是考虑起了“治梦”。
惊醒后,沈翊又久久难以入眠,而身处兰苑的闻姝,同样失眠了。
她侧躺在床榻上,望着窗户的方向,因为外边在下雪,窗户纸上印出些光亮,看得久了,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些年,兰苑一点点的添置东西,再加上四哥成为燕王之后送来的,兰苑又有了那么点最初娘亲还在时的精致,像个侯府姑娘的闺房。
闻姝从被中抽出手,抬高,腕间的玉镯垂下,借着微末的光亮,玉镯莹润如月色,圈在纤细的胳膊上,指腹一圈一圈地抚摸着,即便看不太清,也能感知到那朵荷花的纹路。
四哥爱吃荷花酥,燕王府有一大片荷花池,送她的镯子上也雕刻着荷花,四哥似乎喜欢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楷模。
闻姝握住镯子,望着窗户上的纹路出神,四哥要她做燕王妃,这样天大的消息,她连月露也不敢告知,一个巨大的秘密压在心头,哪里还有睡意。
若是换一个人在她被章氏逼着去当媵妾的当头提出让她去当王妃,她绝不会犹豫,无论前方有多大的陷阱,她都宁愿去跳,而不是去给大姐夫当妾。
为何这个人变成四哥,她就犹豫了呢?
她相信四哥的承诺,也相信若是嫁给四哥,绝对会待她很好,可她认识四哥九年了,九年的兄妹感情,一朝让她去做四哥的妻,总觉得别扭。
更重要的是王妃之责,闻姝不仅仅是怕自己承担不起,更怕自己无用,不能给四哥带来助力,夺嫡之争,你死我活,她不怕和四哥一起死,怕得是四哥被自己拖累而死。
瑞王有权势显赫的魏家做支撑,两个侧妃的娘家也是高门望族,而四哥娶她,她什么都不能带给四哥,永平侯府绝不会因为她嫁给四哥就支持四哥,毕竟闻妍嫁去了魏家,自然是希望永平侯府支持瑞王。
四哥当真孤立无援。
闻姝眼角发涩,她合上眼睫,泪珠却仍旧滚落。
既心疼四哥没有援助,又担心自己占了四哥可能获得强大妻族援助的位置。
两种思想在闻姝心间拉扯,几乎要将她一颗心剖成两半,辗转至天明时分才堪堪睡着。
沈翊说不逼她,当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照旧往兰苑来,逗逗踏雪,尝尝点心,送来的东西要将兰苑堆满。
闻姝理不出头绪,就有点想躲避,也不去提,每日专心做大氅,终于在腊月初三那日做好了。
“四哥,你穿上试试。”大氅很重,闻姝手捧着都有些累。
沈翊也不与她客气,接过抖了抖就往身上披,“正好,不长不短,很暖和。”
闻姝嘴角微弯,踮起脚尖给他系胸前的系带,“四哥身姿挺拔如柏,穿什么都好看。”
沈翊垂眸望着她,虽说闻姝还没答应嫁给他,可在沈翊看来,他们早就亲密的不分你我,除了母亲,只有闻姝会将爱护一针一线地缝入衣中。
闻姝系好衣带,又拍了拍大氅上的褶皱,“四哥,今日是腊月初三呢。”
“腊月初三怎么了?”沈翊佯装不懂。
闻姝仰头,眨了眨纤长的羽睫,“四哥忘了吗?今日是我们认识整整九年,明日,就是十年的开始了。”
白驹过隙,十年不过是一瞬间,他们都长大了。
“不止,”沈翊深邃的凤眸对上她的眼睛,“我想要百年。”
闻姝没听出来他的‘不止’是什么意思,听见他后一句话便笑了,“那我岂不是得活一百零八岁。”
“那就活一百零八岁。”沈翊眼神执拗,就是要百年,像个闹着爹娘要买玩具的小孩子。
闻姝看他这样,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说:“好,那我争取长命百岁。”
初三的月亮落下,初四的太阳升起,属于他们的第十年,开始了。
永平侯自从七月离京后,就一直没回来,眼见着到年下了,永平侯府忙着过年,可今年府里冷清了不少,闻婉闻妍都出阁,永平侯没回京,南竹院还在禁足,人少,怎么都热闹不起来,连家宴也没什么胃口,没一会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