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永平侯也知道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小三伤了手,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他好了,我再找夫子入府教学,这些日子,就让孩子们在屋子里好好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希望往后府里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章氏一听永平侯要等闻琅好了再请夫子,哪还有别的话说,“全听侯爷的,妾身没替侯爷管教好孩子们,实在惭愧,往后一定好生照顾小七。”
永平侯面色稍霁,拍了拍章氏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最看重的,自然是你生的三个孩子,只是庶出亦是我的骨肉,还请夫人看在我的份上,抚育他们平安长大,将来他们也会感念于你。”
话说到这份上,章氏的心是彻底安下来了,“侯爷放心,妾身晓得。”
只要永平侯没对她失望,她就还是永平侯府的主母,庶出再怎么样,也跳不出她的手掌心。
永平侯又去探望了闻琅,赏了不少补品,这样一番敲打与恩赏,侯府总算是宁静下来,能过上好长一段的安宁日子。
这样的日子,正是闻姝需要的,夫子离府,众人自学,若是从前,闻姝会担忧,兰苑无人教导她,可如今有了四哥,闻姝却巴不得这样的日子过久些。
经此一事,兰苑和北苑的生活都有了极大改善,兰嬷嬷再也不必自个种菜蔬,大厨房每日都会送来,北苑也安排了两个小厮照顾闻翊,只不过闻翊不怎么需要他们照顾,从不许他们进内室。
衣食不缺了,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读书,闻姝伤了手,虽说能走动,到底是行动不便,闻翊便每日来兰苑陪她,习字授书,兰嬷嬷打扫出一间偏房,给两人做学堂,不让人打扰,
闻姝的伤势转好,夹板去掉,胳膊行动自如,炎热的夏季也随之流逝,来到了金桂飘香的秋季。
仲秋节在即,府里再度热闹起来,可闻姝发觉四哥这几日的气色却一日不日,几乎没见他笑过,仲秋节前一日,四哥还让她明日不必来寻,有私事。
仲秋节家宴,永平侯在府中,可家宴上却没见四哥,父亲也没询问过,可见是父亲允准的。
四哥有什么事,能让父亲同意四哥家宴无需出席?
回兰苑的路上,闻姝福至心灵,忽得想到了一种可能,今日莫不是四哥娘亲的忌日吧?
闻姝攥了攥手指,说道:“月露,你先回去,我去找四哥。”
旧友
今夜北苑格外的静,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院子里没掌灯,屋内也是黑黢黢的,对比起仲秋团圆的日子,北苑像是被世间孤立的一座小岛。
闻姝走进去,敲了敲门,“四哥,你在屋里吗?”
她立在门前等了半晌,才等来屋内四哥略沙哑的声音:“进。”
闻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屋门。
屋内比屋外昏暗得多,她关上门,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看清屋内的样子。
闻翊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手搭在膝上,夜色太黑,闻姝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能感受到无尽的悲伤与思念。
“四哥,”闻姝轻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用饭了吗?我这里有点心。”
“不必,”闻翊的声音又恢复了两人最初相识的冷沉,没有情绪起伏,“不是说了不用来寻我。”
闻姝把准备解荷包的手收了回来,绞在身前,犹豫着问:“四哥,今日……是你娘亲的忌日吗?”
闻翊没说话,屋内陷入长久的死寂,闻姝咬了咬唇,自觉说错了话,正要挽回,却听得闻翊极轻的“嗯”了一声。
闻姝拧起眉心,真的是啊。
“砰……”一墙之隔的民居区燃放着烟花爆竹,阖家团圆,欢度佳节,而四哥竟在这样一个祥和的日子里,失去了娘亲。
这该得多痛啊!
闻姝的娘亲走得早,她对娘亲没什么印象,虽是想念,也没达到痛彻心扉的程度,可四哥已明事理,这时失了娘亲,孤孤单单的来到侯府,四哥受的是切肤之痛。
闻姝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安慰,丧母之痛,让一切言语都变得苍白。
两人沉默片刻,闻姝到底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她把手搭上闻翊的胳膊,“四哥,别难过,从前你娘亲陪着你,往后我陪着你。”
闻姝说:“我娘亲也去得早,我没见过她,只有兰嬷嬷一直陪着我。”
闻翊听见这话,总算有了点反应,他偏过头,眼珠在夜色里如黑曜石一般亮,看着闻姝,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去,“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啊,”闻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会一直陪着四哥。”
“好,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闻翊忽得握住了闻姝的手,像是在水面上漂泊了一年的人终于窥见了一丝生机,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闻姝的手被握得有些疼,却没说,而是笑着应道:“我不反悔。”
少年恣意气盛,不知人生漫漫,“一直”这个诺,一旦许下,便要纠葛一生。
仲秋节后,新的夫子入府,善习堂再度打扫干净,学子除了闻家子嗣,还有许多别家的孩子,例如兵部侍郎陶家、左副都御史杜家、大理寺少卿莫家等都送了孩子入府,善习堂也比先前扩张了不少。
这日闻姝去庆和堂给祖母请安,遇见了姑母江夫人带着其子江允淮。
“母亲,这褚先生可是前太傅的学生,虽说未曾入仕,可才华横溢,有着名儒之称,也不知大哥是怎么说服褚先生入府做私塾先生的。”
闻姝进来时,恰好听见姑母这番话,面不改色的屈膝行礼,“给祖母请安,见过姑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