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学校就彻底禁止学生进入这里。
既然如此,干嘛不快点把它拆除呢?
绪方梨枝毫不犹豫的跨过了牌子和旁边的封锁线,翻身进入旧校舍之中。
她想去看看理事长口中的‘十几个钢琴室’
所谓的危楼是什么情况?
是说哪个地方非常的容易摇晃,哪个地方非常的不稳定容易摔下来吗?
既然绪方梨枝在门口的时候,危楼没有突然一下子像是被风吹倒的积木一样垮塌,那么她在里面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绪方梨枝稍微有一点自卑的事情就是自己比别人要轻,以前和学姐在一起的时候,明明看上去非常纤弱的学姐却总是半开玩笑地把手插入她的腋下,一下子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你轻地像是一个布娃娃呢。”学姐这么微笑的说着的样子一直铭刻在绪方梨枝的心里面,化作了她自卑的源泉。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学姐的眼中变成了某种东西,而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一般别人站在上面会摔下来的东西,绪方梨枝站在上面却完好无损,想稍微的增加自己的体重,但是吃进去的东西一般只会被吐出来,如果想要再吃多就会被妈妈制止,‘你要保持身材’。
这句话不是说给初中生听的吧,不过对于爸爸妈妈来说,绪方梨枝的价值在于她的身体。不管是弹钢琴的那双手,还是之后能够出售给别人当妻子或者当母亲的身体,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贵重物品。
大家似乎认为瘦一点比较漂亮,是这样子的吗?
绪方梨枝想,不过现在正好。
她进入危楼,总觉得之前的学生试胆大会的时候脚滑骨折,也许只是因为他比自己更重。
琴房破破烂烂的,从大门开始就破烂,里面的琴也不是绪方梨枝之前弹奏的三角钢琴,就是平摆在一个桌子上面的电子琴。
就连这种廉价的电子琴,都坏了一大半。
扁下去的地方看起来不完全是被灰尘覆盖,还有一些油腻的黑色液体,绪方梨枝不想知道那些是什么,也就没有靠近。
钢琴室总共十三个,直到她打开的第七扇门后面,才有一个比较完好无损的乐器。
进去的时候发现电线早就已经被剪断了,绪方梨枝没有太在乎。她坐下去的时候裙子上面肯定沾染了灰尘,她也没有去管,只是用纸巾默默的擦拭着面前电子琴的琴键。
她没有玩过这种,在她刚刚开始学钢琴的时候用的就是学姐送给她的昂贵品,学姐说‘从一开始就应该用最好的东西,免得整个人变廉价’,她也真的就是这么娇惯绪方梨枝的。
但是现在对于电子琴,绪方梨枝却适应良好。
没有踏板也可以,没有多多的变音区也可以,甚至这种电子琴如果不插插座的话,连声音都没有也行。
她把琴键简单的擦拭一遍之后,深呼吸一口气,把十指一并举起来,然后落了下去。
没发出声音,真的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琴键被她按压下去之后轻微的碰撞声。
只要知道自己的手指按在了什么样的地方,在绪方梨枝的脑海中已经自动开始回响起乐声了。
她对于钢琴的理解就是有这么的深刻。
无声的,绪方梨枝飞速弹奏。
这是她原本准备在那一天的展览会演奏,但是没有成功的曲子。
从前调,到被业内人士都认为难以处理的转折,一直到末尾的十几分钟,妹妹一次都没有出错。
不仅仅是没有出错这么简单,如果说普通人的演奏是努力的把那些零碎的音符编织成一张网,那么绪方梨枝拿出去的完全就是一个可以挂上博物馆展览的艺术品。
但是这种艺术品,只要脱离了琴房,站在外面走廊处的三米外,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之后。
注视着自己在琴键上跃动的双手,绪方梨枝能够在脑海中感觉到音乐。
她一向弹得很棒,绪方梨枝知道这一点,她现在身处这里,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一旦开始弹奏起来,她的时间就自动静止了。
无声的音乐包裹着她,绪方梨枝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觉得很快乐。
一直到她把手从琴键上面放下来,静静的想了一会,校服下面细弱的胸膛轻轻起伏着。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想起来要用纸巾去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脸颊也有点红。对于她来说算是比较大的运动。
那天最后去到医生的面前,他们也只是说‘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心理障碍’‘导致手上突然运动障碍’之类的,反正是一大堆障碍来障碍去的她听不懂的名词。
最后把绪方梨枝说的像是一个随时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病人,随便给她开了几个药就回去了。
药在回去的路上就被爸爸丢掉了,好像是因为妈妈查了手机说药吃下去虽然能够缓解情绪问题,但是会使人发胖。
“但是会使人发胖。”听到这句话,爸爸一边开着车,一边用手摇开车窗,随手就把药往外面一丢,然后非常轻松的从后视镜里面看着绪方梨枝,跟绪方梨枝说“这种东西不用吃也可以,我相信你是很坚强的孩子。”
“一定可以调节过来的。”
绪方梨枝其实挺迷茫的,心理想调节什么?调节学姐的死吗?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吃药当然就没办法治好,手指在琴键上面弹奏,经常觉得手掌与手指一阵一阵的麻痒,好像有蝴蝶在自己的手上爬来爬去。
但是今天对着这台甚至都没能够发出声音的电子琴,坐在满是灰尘与蜘蛛网的房间里面,绪方梨枝成功的弹奏出了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