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时间算是经常过来这里的,虽然已经没有了六眼的大消耗,不用拼命补充糖分,但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有wifi有音乐有一个软绵绵的沙发可以让人陷进去一整天的地方,去躲避他在房间里面的那个妹妹。
倒不是说最近绪方梨枝又做了些什么,她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进酒店的第一天不知道对那个镜子做了些什么,搞得自己满手都是玻璃渣,然后晚上被一个男人送回来。
在那之后这家伙乖得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
“但是跟那家伙在一起会不舒服。”五条悟想。
长的漂亮的装饰品他见过很多,以前在五条本家的时候那些侍女除了提供服务之外,其他时候总是低着头,把手藏在袖子里面,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旁边,那样子跟屏风上面的仕女也没有半点差别。
他见惯了这种人,但是妹妹是种什么…更加鲜活的东西。明明这个地方是幻境,明明在现实中的她早就已经死掉了,但或许正因如此,在幻境中的她才比普通的人类要鲜活一百倍。
跟她在一个房间的时候,明明五星级套房这么大,却好像总是能够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感觉到绪方梨枝身上潜藏着的痛苦。
主要是绪方梨枝会感觉到不自在,因为她的确非常害怕人群,当然也包括他这个十四年来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便宜哥哥。而这种想法又总是会传导到旁边的五条悟身上,让他觉得非常的奇怪。
总之,就会在下面打发时间,等到时间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打包一份甜点上去。
那些甜点都是很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东西,起码问‘要给朋友带礼物,你选哪个?’的话基本上都会选那些,但是能真正被妹妹吃下去的次数也挺少的,大多数时候五条悟自己在回去的路上就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
服务生看到他过来之后非常熟稔的拿着托盘和菜单过来,并且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坐在五条悟的对面,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样地看着他。
五条悟心想这家伙也太过于自来熟,然后就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更加自来熟,或者只能用没礼貌来形容。
他说“你又被你妹妹赶出来了?”
在旁边偷听的女孩子们发出‘哦——’的声音。
五条悟说“你怎么又用这种傻逼形容。”
之前的每一次他把绪方梨枝丢在那里,自己下来逃难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被这么说,现在他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但是由于之前的那些都算是他自己战略性撤退。‘好,那个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的像是鬼屋一样的房间就丢给她好了,我自己要下来享受甜点!’这样,所以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倒是货真价实的被赶出来了,妹妹说‘滚出去。’
他真的很少见绪方梨枝生气成那样子,她指向门口,他只记得她白色的几乎透明的指尖在颤抖,却不记得她的眼睛里面有没有泪水了。
相似的场景,他在第一周目的时候,在绪方梨枝的房间里面,提起她的领子,和再后来问她‘你的手是不是全部都坏掉了?’的时候都见过。
每一次都感觉她生气的时候比之前更加鲜活,但是在那之后却莫名其妙的会让人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所以干脆就把她丢在那里了。
“应该不算逃难吧。”五条悟说。
他以前面对更加强大的咒灵都没有逃过,她也不至于比那些更恐怖吧。
最后五条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含糊的应了一声,对面的服务生笑了下,没就这点继续追究,而是低着头用笔在本子上面记录下他今天要吃的东西。
服务生看起来很瘦。身形介于青年与少年人之间,如果把他单独的和绪方梨枝放在一起,体格肯定还是要比她大一点,但单看总是会给人消瘦或者不健康的感觉。
他有着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和一双随着光线的变换有些时候会变成鸢紫,有些时候则是纯黑的眼睛。
除此之外更加显眼的就是他身上的绷带了。
那应该不是什么行为艺术之类的,五条悟在他的身上闻到过相当浓厚的血腥味。
他不太想去追究这些味道的来源,直到有天在服务生的身上闻到隔着三米都能飘过来的尼古丁味,才忍不住问他,‘你干了什么?’
而黑发的服务生就是这么笑着回答他的,“哦,我昨天在家里面烧了满满一锅的尼古丁原液,然后喝掉了。”
当时的五条悟沉默三秒,最后问他,“那样子不是会死吗?”
“运气很差没有哦。”对面的服务生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却有些遗憾。
“没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没人多管闲事,但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眼前依旧是熟悉到可怕的天花板,然后去马桶里面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都没洗胃,就活过来上班。”
“…你好歹注意一下这是一个甜品店。”
不要把这么恶心的细节全给讲出来,五条悟这么跟他说。
但他没对‘自杀失败竟然是不幸…!’和‘为什么要自杀’这种事情多做计较。
这家伙也许是个自杀惯犯,也许是个重症患者,怎么看都感觉他肯定跟绪方梨枝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反正总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会乖乖的在咖啡店里面做服务生的角色。
不过他的确是的,起码在五条悟这段时间的光顾里面,他是这里的服务生,还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