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烟雾缭绕,老妇人跪在佛前,转动着自己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太后有焚香礼佛的习惯,往往要一个时辰左右,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陈皇后很少到太后这里来,如今是被请来的,在太后焚香礼佛的时候,所以她只能站在那儿静静等待。
站在殿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宫女,陈皇后已经感受到了那并不明显,却又明显观望的眼神。
太后这是刻意的揉捏自己。
她心中愤愤不平,奈何孝字大于天,首当其冲被压着的是皇帝,其次才是她这个皇后。
“皇后娘娘请回吧,太后焚香礼佛过后身体疲倦,不也见外人,太后娘娘有几句嘱咐。”太后身边的姑姑站在殿门口,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地说:“您是皇后,首要任务是为皇家开枝散叶,若未能尽到妻子本分那便不该阻拦其他女子尽到本分。陛下子嗣单薄,太后忧心忡忡,还请皇后抄写两本女则送到坤宁宫来。”
这是太后的申斥。
两边还有宫女太监,陈皇后的脸有些挂不住,心中恨恨地想,昔日你还是皇后的时候,哄得先皇五迷三道,膝下不过三个儿子,还死了一个,还不如如今的陛下呢。
可是婆婆训话,儿媳哪有不听的。她微微欠身:“知道了。”
“太后还说了,先孝敬皇后在的时候,陛下至少还有两儿两女,到了皇后这竟是毫无所出,是不是也该规劝规劝陛下要雨露均沾。陈家的女儿一向得体,万不该出个燕啄皇孙的惨剧。”姑姑面对皇后也没多少尊敬,将她与赵飞燕残害子嗣相提并论。毕竟此时此刻代表的是太后。
“此前不过是个意外,是孙昭容连怀孕都不知晓。”陈皇后的手捏的越发的紧,指节发白,咯吱咯吱响。
姑姑冷冷的说:“孙昭容之前据说还伤了皇嗣,宫内风气不正,也是皇后的失职。”
陈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反而淡定了,对方只是为了找自己麻烦而已,什么垃圾借口都敢用。
她欠了欠身表示知道便转身离开,坐着轿撵回凤仪宫,风吹来,让她眼睛有些不舒服。
路上却遇见了陛下。
“遇见你正好,我正想与你商量商量,要不晋封孙昭容为贵妃?”皇帝拉着她的手,在旁边的凉亭里坐下,叹了口气:“不然她不依不饶。”
陈皇后现在太后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如今又听陛下说这样的话,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陛下惊讶:“怎么了?”
樱桃连忙说:“娘娘在太后那受了好大的委屈。”连忙说了那姑姑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愤愤不平:“这不是胡闹么?孙昭容险些伤了皇嗣,那是她的过失。”
皇后心里舒服了些,却还是落泪:“陛下若是这么做,那不就是坐实了我害人吗?可陛下也知道那只是个巧合而已。”
皇帝赶紧搂住了她:“知道知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明天晚上便宴请此次功臣,朕召见了妃嫔陪坐,孙昭容以身体不适为由不肯出席,这是心里有气……”
她哭得更加厉害:“陛下都有决断了,还用问我做什么,反正我就是个赵飞燕!”
“胡说些什么?你是朕的妻子,朕最敬重最喜欢的爱人。”皇帝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是朕糊涂了,此事便罢休吧,朕会多给她一些赏赐的。”
皇后抽抽啼啼,陛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安抚好,又吩咐大总管多送些东西到碧瑶宫去。
碧瑶宫。
孙昭容看见那些赏赐,一挥手,直接都砸在了地上。
屋内的宫女吓得纷纷跪地。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换的回来我一个孩子吗?”
大总管还没走,见此架势行了一礼:“昭容娘娘保重身体,陛下心中有愧,本想晋封您为贵妃,只是……只是如此不合规矩。”
“陛下说的话就是规矩,谁觉得不合适?”孙昭容逼问道。
大总管苦笑一声,不回答,只是提出告退。
陛下与皇后是在凉亭里说话,来来往往,有不少宫女,如何瞒得住?
于是碧瑶宫再一次被砸了个稀巴烂。
视线要么集中在凤仪宫,要么集中在碧瑶宫,流言蜚语满天飞。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公主还在咳嗽,却掩饰不住喜色:“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老天都看不惯,要收了他们。”
“大公主真的以为这是巧合吗?”杨幼莲坐在旁边,削着苹果,削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进盘子里。
大公主呆了呆,下意识的看向了悠然。
悠然若有所思的说:“有些过于巧合了。”
大公主也不是蠢笨的孩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是父皇?”
杨幼莲的指尖在唇边停留,示意人嘘声:“有些话知道,却不要说出来。”
小女孩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像个大人:“我不怀疑你是不是母亲的人了,我怀疑你是父皇的人。”
她浅浅一笑:“公主将我当成陛下的人也行,那就再听我说一句,血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谁都会害你,但是陛下不会。”
大公主眉头紧皱,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杀了我母亲。”
“那只能说明他不爱你母亲,却不能说明他不爱你。”杨幼莲仍旧削着苹果,语气没有任何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