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老爷子这是在借题发挥,一是敲打黎舒,让她接受施展,二是警醒黎娅,女人必须要结婚。
“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几处游,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欢言笑语,言犹在耳!王蕙兰的生命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我们将永远铭记她。为了再次沉痛哀悼王蕙兰女士,请全体与会人员以三鞠躬之礼寄托哀思……”
黎舒没想到,参加奶奶的追悼会,竟然可以这么惊心动魄。是不是女人到了适婚年纪,就永远也逃不脱这个话题。
告别仪式结束后,众人一起将王蕙兰的遗体推到火化间,然后排队。
闹闹一听见要把人烧成灰,吓得嚎啕大哭,扑到张文斌怀里问:“为什么要把曾外祖母烧了,为什么……”
童言无忌,也没人不满。张文斌怕影响旁人,抱着闹闹往外走,不停地宽慰:“人死后,都要入土为安的呀……”
声音渐渐远了。
火化窗口上的屏幕上滚动显示,某某人已经进火化炉,某某人还有多长时间化成灰,丧属可以来取骨灰了……如今,死亡像是一种程序。
黎舒苦笑一下,好像人生也是一种程序。出生、读书、高考、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帮忙带娃、入土为安。一生这么规律,这么忙碌,这么枯燥,这么无趣。任何一个程序没有设定的规则走,都会成为异类。要想活得轻松,就得从众,随大流。
“王蕙兰的家属,你们骨灰盒准备好了没?”火化窗口的工作人员忽然喊。
众人面面相觑。黎娅连忙说:“准备了。一会儿的。”
黎萱皱着眉头,连忙问:“娅娅,昨天不是就让你买好吗?”
“我选了个定制款,稍微慢点。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黎娅解释,话音落下,她就接了个电话,“来了。”
火化间外的大堂人很多,但那个抱着骨灰盒,着急忙慌进来的大男生好像和众人有壁,一眼就望见。短发,高挑壮硕,眼神透着大学生一样的清澈愚蠢。
黎萱忍不住惊叹一句:“现在干殡葬的都这么帅了?”
黎娅听到后,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眼里还透出一股骄傲,仿佛在说“老娘眼光就是好”。
大男生也一眼就看到黎娅,愣了愣,跟不认识似的。她今天着淡妆,挽发髻,一身黑,眉清目秀,温婉端庄。
“黎总,骨灰盒。”大男生把骨灰递了过去,还不着痕迹地瞄了黎舒一眼。两人真的挺像。
毕竟黎娅和黎舒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五官骨相相差不大,都是美人坯子,只是美得不一样。黎娅一向大波浪,烈焰红唇,美艳凌厉,像朵长在山坡上带刺的野玫瑰。黎舒一直都是黑长直,亭亭玉立,站在那里谁不说一句大家闺秀。
“辛苦你跑一趟。”黎娅接过来,继续说,“回头请你吃饭。”
黎舒和黎萱对视一眼,这是她的下属。
下属祈和颂连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工作外的事情,怎么能是应该的?算我欠你人情,先回去吧。”
“黎总节哀。”说着,祈和颂转身离开。
黎娅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神色忽明忽暗,意味深长。
黎舒一看姐姐这表情,就知道她要把魔爪伸向别人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居然连下属也不放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渣女!”
火化完成后,由黎凯抱着骨灰盒,黎萱撑着黑伞一路护送到停车场。
黎强殷勤地扛着两个摆放在礼厅的花圈,放到殡仪车上,开往墓地。
众人结成蜿蜒的长龙往半山腰的墓位爬,台阶很陡,上去后气喘吁吁的。
黎强擦拭墓穴,撒铜板,然后黎凯小心翼翼地放下骨灰盒,封了穴。
众人排着队鞠躬告别,被老人叮嘱:“往前走,别回头。”
黎萱走在最前面,下山后,在山脚下点燃一把稻草丢地上,看见黎舒来了说:“小舒,跨过去。”
黎舒迈开腿,跨过窜上来的火舌。
黎娅紧跟着跨过。
黎萱吩咐:“娅娅小舒,给下来的人分糖水和桂圆,倒半杯就好了……”
他们忙忙碌碌,陀螺似的转,一刻也不得空闲。
黎舒严重怀疑,治丧事情繁杂,其实就是让丧属有事情做,没空胡思乱想,顾不上悲伤,也帮助人们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