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南宫琢又朝姜凤卿身边靠近了一步,微微躬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方才本王刚走到书室时,恰好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
姜凤卿默不作声,蹙眉静静地盯着他。
他的声音清冷温润,说话间呼出的气都打在了姜凤卿的耳朵上:“你说你若是嫁到帝王家,必定会香消玉殒。但本王想说,你一出生就是白客将军的外孙女,又是宣正中侍姜大夫的掌上明珠,得到了全家的疼爱,这样的身份已经是非比寻常,性格直率些,也情有可原。足以见得老天并没有亏待于你。”
“你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日后真嫁给本王……咳咳,若是真嫁到了帝王家,也定然不会香消玉殒的。”南宫琢说的非常肯定。
又是白将军的外孙女,南宫琢当真就那么想要那五十万兵马符吗?
姜凤卿眼神一暗,直接伸手推开他,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往后踉跄了一下,她猛地用手撑住桌角,自嘲一笑,南宫琢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的能说会道,‘定然不会香消玉殒?’那她前世的结局为何那般惨烈?又是拜谁所赐?
纵然是她自己痴心错付,但南宫琢那般重视皇权,不惜牺牲身边的所有人,也要坐上那个冰冷龙椅,难道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姜凤卿双眼赤红、扬起下巴盯着他,哽咽地咽了口唾液,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是吗?”
“你怎么了?”南宫琢刚稳住身形,一抬头,被她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又后退一步,待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扶起姜凤卿的时候,她已经挤出了围着夫子的学子,朝着南宫璃的方向走了过去。
南宫琢回头望着她的背影沉默。
“经过书院的先生们讨论过后,决定把六皇子分配到国三书室。”
燕丘夫子在前面解释了事情的原委:“还有一位学子的情况比较特殊,临安姜家姜墉的女儿姜凤华,从十几日前就随着她姐姐姜凤卿每日到书院来听课。”
“虽然她进不得书室,但也不曾有一日懈怠过。见她如此艰苦求学,不惧流言蜚语,甚至为了学会骑马,不惜冒着风险独自爬到马背上,虽然惊了马匹,受了些伤,但好在姜凤卿英勇救妹,结局还是好的。”
“姜凤华的这种百折不屈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所以书院也打算先让姜凤华暂时安排到国三书室听课……”
夫子刚说完这些话,众学子都开始交头接耳,左右讨论了起来。
“原来前几日南怀昌说的那个……跟着咱们一起学习的姑娘还真是姜凤卿的妹妹啊?”
“姜凤卿、姜凤华,光听名字也知道是姐妹俩吧,这还用问?”
“可这姜凤华若真的是姜凤卿的妹妹,那为何还进不得这书院?姜凤卿可是自年幼时就被白大将军送过来了,难道这白大将军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胡显云冷笑一声,“这你可就冤枉白大将军了,我听说,这姜凤华跟白将军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是姜凤卿父亲那个行商弟弟的女儿,白将军自然不会管这等闲事。”
姜凤卿转过头,双眼依旧通红,她看着胡显云解释她们家的这些烂事,这倒是省的她再费口舌了。
就见胡显云语气不愤地拔高了声音:“还不止这些呢,我还听说,这姜凤华的母亲还是个外室!”
“唉?!你怎么都给说出去了?”站在身边的南怀昌连忙捂住了胡显云的嘴,冲着姜凤卿抱歉地笑了笑。
胡显云一把甩开南怀昌的手,深吸一口气,语气更不屑了:“这翰辰书院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低端了?连个外室所出的女儿都能收进来,可是缺钱了?想多收些学费?要不要让我师傅给书院捐点钱?免得我们在授衣前,这所学院就倒闭了。”
他会当众揭了姜凤华的短,也是因为此前姜凤卿能推沅贵妃下水,也是受了姜凤华的教唆,他自然对姜凤华没啥好脸色。
况且他本身是沅阁老门下的弟子,如今沅阁老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收的弟子背景家室都尚可,现在让他和一个外室所出的女儿做同窗,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南怀昌神色有些难堪,刚开始他显然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要捂嘴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胡显云已经把不该说的话都抖露出去了。
毕竟是他把这些事告诉胡显云的,南怀昌连忙疯狂找补,“胡显云,你这话说的也太刻薄了!听说过‘有教无类’这个词吗?咱们翰辰书院是北国第一大书院,自然要兼容并包,只要来真心求学的同龄人,自然皆可以收进来。”
胡显云转身怒瞪着他,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你愿意和那些只会绣鞋垫、满嘴粗话的乡下姑娘坐在一起学习吗?咱们都是从小就接受教育,可这个外室女她会写字吗?夫子上的课她能听懂吗?”
听了胡显云这一番慷慨言辞,姜凤卿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差点忍不住,要站起来给他鼓掌了,自打她重生后,第一天来书院,就被玉桐公主当面质疑她识不识字,这会儿倒是反过来了,变成姜凤华被质疑了,这心情还挺舒畅。
不过根据她上辈子的记忆,这姜凤华还真识字,她不仅识字,还会一些诗词歌赋呢。
也正因为姜凤华以前就识字,前世她进了书院以后,表现的非常优秀,写的一手好字。其他的学子一想,这姜凤华从小就生长在庄子上,除去要干农活、做家务,还能有时间学习认字,性情这般优秀,也就慢慢地接受了她。
她也因此慢慢地融入了临安城勋贵子女的圈子。
可这些人自然不知道,姜凤华虽然出生在庄子上,但自小也和她一样,被养的金尊玉贵,半点农活都没做过。二叔是生意人,自然出手阔绰,给那外室商美云在庄子上盖了间级大的院落,还买了些丫鬟婆子伺候着那母女俩,姜凤华整天无所事事,若是再不学些字,更翻不了身了。
南怀昌的话被反驳了,他也不生气,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胡显云说:“你都没见过那风华姑娘,为何就这般笃定她一定不识字呢?我当日见到风华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气质容貌都不似别的乡下姑娘,想来是识字的。”
就在书室气氛越来越紧张之时,处在这段风波中的姜凤华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朝南怀昌福了福身,“多谢怀昌公子替我说话了。”
她双眸红肿,眼里闪缩着盈盈泪花,显然是听见了书室里的议论声,偷偷哭过了。她本就整个身体纤细消瘦,又刚从外面回来,周身夹杂着一股冷风,再加上她手上还缠着纱布,丝丝血迹还印出了纱布,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几了分凄哀孤冷,真是让人心疼。
南怀昌有些震惊地问:“你怎知我叫南怀昌?”
“我跟着凤卿姐姐来书院学习多时,自然有心留意过国三的学子,再加上怀昌公子这般气宇轩昂,我自是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