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矜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无聊。
此刻唯一和她关系不错的沈棠,也在举杯和男生对饮,她便独自坐在另一头安静吃饭。
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周清之就坐在隔她几个位置的椅子上,只是他的存在仿若一团空气。
也对,如果你曾是这群高材生中的佼佼者,如今却成了最落魄的一个,你还会有勇气走到人群中去吗?
想到这里,苏矜放下筷子,拿起一瓶还没开封的五粮液,坐到了周清之边上。
“这种聚会就是大家买醉尽兴而归,你不喝醉反而挺像一个异类的。不如这样,你要是喝完了这瓶,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清之的眼里原本空洞无光,听到这句话,才稍回过神:“什么秘密?”
苏矜侧身,温软的气息萦绕在他耳边:“关于……我和你的秘密。”
这句话仿佛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控制开关,操纵着周清之开始一杯杯往下灌。
喝到不知多少杯时,边上的沈棠忽然惊叫一声:“妈呀,周清之喝了一瓶啊?”
所有人都知道,周清之向来滴酒不沾。白酒的反应已经上来,周清之深深喘着气。
他的眼睛因为充血,看起来发红,整张脸也被高度数的白酒催出滚烫的红。
苏矜见一瓶酒真的见底,嗤笑一声,拍了拍周清之的肩,再次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秘密就是……刚才的话,我是骗你的,我就想看你被我灌醉的傻样子。”
周清之微微瞪着眼,满脸绯红,望着她的眼里盛满了一片朦胧水光。他仿佛一只浑身是伤的忠诚小狗,看着狠心施虐后又丢弃了自己的主人。
苏矜凉凉一笑,转过头,起身走远,举杯与其他人畅谈喝酒,再也没瞧过角落里的周清之一眼。
同学会一直喝到凌晨才散了场。苏矜和徐子尘刚坐上车不久,就接到沈棠的电话,说周清之急性胃出血进了医院。
沈棠委婉问苏矜要不要过去看看,她望着窗外午夜霓虹,嗓音淡漠:“他自愿喝的,和我有关系吗?”
那一头,沈棠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欲言又止。
挂掉电话,苏矜转头发现徐子尘用一种很玩味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细眉,逗得徐子尘大笑,一把拥她:“苏矜,我以前太小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对周清之那傻子会比我心软,没想到女人狠起来,连男人都要甘拜下风!”
“谁一直怀疑,我还喜欢周清之来着?”
“对对对,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想,”徐子尘好生哄着她,但一说起周清之,眼中仍是藏匿不住鄙夷,“那傻子,还真敢妄想自己能被你再看上?回去捞鱼算了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如果能制造出胰岛素抵抗专利的是周清之,我说不定还会考虑爱上他——”
苏矜故意拖着懒懒的调,见徐子尘方才还得意的神色忽然愣了愣,才扑哧笑了。
“骗你的,就算他能重造一个宇宙,我也不想和一个捕鱼的过后半生。”
旧衣
徐子尘是苏矜见过生性最戒备和警惕的人。
曾经他邀请苏矜一起进行这个专利项目时,只是让苏矜在其中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实验部分,最核心的内容都不曾透露半分。
到如今,苏矜才一步步走进了徐子尘划定的安全范围,甚至现在他放心在自己出差时,将申请专利前的最后检验、核查资料准备、国际专利的材料翻译等等繁杂工作,全都交给苏矜。
苏矜两天没有出过研究院,直到全部完成,把资料发到徐子尘邮箱。
同事问她要不要一出去吃饭,苏矜喝完一瓶能量饮料,摇头:“我有些事。”
午后的住院病房一片寂静。
三张病床的住院病室,一张是空的,苏矜进去时,另一张病床上的夫妇本来在塞着耳机看视频,看到她进来,可能觉得脸生,一脸诧异。
她笑了笑,对两人做了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走过去。
周清之的被子上散着几十页凌乱的资料,上面都是关于他即将要入职研究的课题相关的各种文献资料。
他半靠在床上睡去,柔软的黑发压在眼皮上,黑与白一对比,衬得整张脸几乎要枕头一样苍白;甚至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都不曾舒展开。
苏矜轻轻拉起床帘,遮去投在他脸上的日光,又将那堆散乱的资料整理好,才小心翼翼站在他床沿。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触碰他,甚至连他微微颤了下睫毛,她都被惊得不敢呼吸。
只待了短短两分钟,苏矜就准备离开。
可当余光瞥见他床尾散乱堆着换下的衣物,苏矜又心头蓦地一酸。
周清之向来是极其爱干净的人,如果身体尚有好转,他都绝不会允许自己堆下这么多要洗的脏衣服。
她迟疑了一会儿,见他真的睡熟,才将那些衣服轻手轻脚抱起,去了阳台。
“小周住院好几天,除了入院那天是同学陪着来的,后来都没人来看过他,你是第一个呢。”
隔壁床的那位妻子走过来,还将她仔细瞧了几遍,“你是他女朋友吧?”
苏矜少有地被人问到哑口无言。
她最终都没回答对方的话,只是埋头搓洗到双手通红,为的就是要赶在他醒来前洗完。
其中两件衬衫还是她补过的,凹凸不平的针线十分显眼,现在回头看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他怎么能愿意穿这么多年呢。
不过一会儿,又有脚步的声音靠近,苏矜以为还是那位妻子,并未抬头,可一双修长的手忽然伸入盆中,将她两只手腕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