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都是拿慣筆桿,巧舌如簧之人,在奉天殿上慷慨陳詞,一說太子重武輕禮,有辱斯文,二說張家厚顏無恥,妄竊高位,三說太監劉瑾公然斥巨資購買弓箭,分明是引誘太子不務正業。弘治帝尚來不及辯解自己並無此意,武官那邊就又炸了。
張氏男丁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在軍中耀武揚威,武將也十分厭棄他們,對此彈劾他們自然並無意見,只是,這群酸儒憑什麼說習武就是有辱斯文,不務正業?!以前他們還以為,文官只是對太子逃課不滿,現在看來,他們分明是不把精忠愛國的將士放在眼底,否則怎麼會這麼看不上他們的武藝!
明時,文官與武官之間,亦是矛盾重重。先,尸位素餐的將領實在太多,以致文官對武將多有輕視之意,其次,文官對軍隊有絕對的主導權,稍微一動心思,就能眛下萬千將士的軍餉。而因官員微薄的薪俸,天下哪有不剋扣軍餉的文官?一百年來,雙方之間早已是暗潮洶湧,只是今日,因給事中的不當之言,文武大臣這才在金殿上徹底撕破臉。
文官激憤,朝局動盪,軍心不穩,京都大亂。這下連暗中使力的王岳都是大吃一驚,他萬沒有想到,不是說文官外戚兩虎相爭嗎,怎會連武官都卷進來了。人人皆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軍隊譁變,那可就另當別論了啊!
而一連促成弘治朝三次大亂的月池深藏功與名,只顧在一旁靜靜圍觀焦頭爛額的皇太子與惶恐不安的劉公公。朱厚照應該感謝上蒼,若不是他的弟弟朱厚煒早夭,否則,她就算捨得一身剮,也要把他從太子位上拉下來。可惜了,他居然是弘治帝的獨子。
不過,月池心道,就算不能讓他丟掉皇位,也要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不安穩。否則,他還真以為她手上的血是白流的了。
現時的朱厚照對真正的幕後主使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對外家的惱怒中。從他先前對張奕的態度就可看出,即便年幼時,他對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們還有幾分的濡慕,可長年累月被當做搖錢樹與聚寶盆的經歷也足夠將這份微薄的情感消耗殆盡。而在這群蠢貨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之後,他甚至連弒親的心都有了。此刻,他就正面色鐵青,大步流星地趕往坤寧宮。
第48章天威如許敢爭雄
他以為遊戲還沒開始,誰知已然輸了一輪了
被朝堂雷霆之勢驚得魂飛膽裂的張家人此刻也齊聚在坤寧宮,對著張皇后哭訴。而張皇后其人,她雖坐到了國母的位置上,卻沒有國母的眼界和胸襟。她如今的想法與尋常小婦人別無二致,既然夫家有權有勢,補貼一下娘家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更何況又不是讓她的親戚們做什麼重要職務,只是教一教她的兒子而已。這明明是她們的家事,這群儒生憑甚要死要活?
張皇后想到此,不由柳眉剔豎,粉面帶煞,當下拍案而起道:「行了,莫哭了,有本宮在,我看誰敢動你們一根指頭。」
話音剛落,敢的人就到了。朱厚照眼如岩電,環顧這一群粗鄙不堪的親戚。金夫人見外孫來了,忙上前攬著他道:「太子,太子,外祖母可都是為了您好啊,您一向喜歡騎射,都是那群老夫子成日念念叨叨,連個馬都不讓你騎,外祖母和你母后也是因為心疼你,這才……誰知他們竟然如此狂妄,連萬歲和您都不放在眼底……」
朱厚照偏頭微笑看她:「這麼說,這麼個絕妙好計,是您想出來得羅?」
金夫人對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時竟打了個寒顫,一軲轆的話哽在喉頭,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張皇后渾然不覺,仍舊耍性子道:「行了,問那些作甚,此事本是你外祖家的一片好意,那些大臣如此曲解,實在可殺!待會兒你父皇過來了,你可得向他說清楚。」
朱厚照一掀袍坐到主位上,譏誚道:「說清楚什麼,說清楚張氏一族恬不知恥,貪得無厭,說清楚母后你身為國母,卻只有私心,還是說清楚你們事到如今都無悔過之意,還妄想欺上瞞下?是給你們的膽子,見孤都不行禮。」
他的語氣平和,無一絲激昂,可無一人敢質疑他的威嚴與殺機。膽怯如張鶴齡、張延齡等人早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張皇后一時面無人色:「照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厚照側頭看向母親:「他們所犯之罪,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張皇后一下軟到在鳳座上,指著他的手直打哆嗦。這下連金夫人都抱著他的膝蓋嚎啕大哭:「您、您怎麼能這麼說,您是老身的親外孫,他們可都是您的親舅舅吶,我們都是一心為了您啊,外家榮耀,您臉上也有光不是。」
朱厚照忽而一笑,他親自將金夫人扶起來,一面替她拭淚,一面道:「您說得很是,外祖母與舅舅們一心都是為了孤好,之所以弄巧成拙,那都是……」
他故意頓了頓,看足了在場眾人期待的眼神後,這才將他們打入地獄:「都是下仆愚昧,不知勸阻的緣故。來人!」
錦衣衛指揮使石義文戰戰兢兢地奔進來,張家人這時才發現,皇太子竟然調東宮的錦衣衛圍了坤寧宮!朱厚照輕飄飄地下令道:「帶外祖母和舅舅們的貼身僕從去學學規矩吧。總這般不明是非,任意妄為,丟得可不止張氏一門的臉。」
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走了進來,就像抓雙翅無力的小雞一般,將張家的僕從一個個拖了出去。一時坤寧宮哭聲喊聲震天。張皇后此刻心中的憤怒又壓倒了畏懼,她霍然起身道:「都給本宮停下,我看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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