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面露不虞,弘治帝則道:「你說就是了,朕恕你無罪。」
蕭敬道:「謝萬歲。老奴才以為,太子乃一國儲君,儲君身邊的伴讀,日後便是天子近臣,非德才兼備者不能勝任。若不經內閣諸先生和司禮監商議,而直接從外戚中指派,恐引起朝臣非議。都御史家的公子若如娘娘所言,乃溫文爾雅的人中之才,必能通過考核,日後授官也是名正言順。既然明明有走明路的本事,何必採取這樣容易引起是非的舉措呢?」
短短几句話連消帶打,堵得張皇后啞口無言。弘治帝思索片刻也點頭稱是,即刻命蕭敬下去擬旨。蕭敬躬身答是,退了出去。待他將此消息告知同僚,他們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王岳撫掌道:「蕭公不愧為國手,這一步棋恰是上佳!」王岳也是宮中的一位大太監,他掌管東廠,深得弘治帝信任。不過,他與蕭敬不同,為人性剛烈,好弄權。
蕭敬一征:「王公何出此言?」
王岳嘆道:「蕭公,我也就是對你說句真心話。你我看似風光無限,可都是無根的奴才。在這朝堂之中,我們不過是依附萬歲這棵大樹的絲蘿。一旦大樹不需要我們了,等著你我的,那就是孤苦一生吶。」
這句句都是實情,蕭敬聽著,也不由感傷。王岳又壓低聲音道:「說句不怕殺頭的話,那位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定哪天就拋下我們離開,我們如不在太子處打好關係,以後哪裡會有我們的好果子吃。」
蕭敬一驚,他是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就明白了王岳的意思:「王公莫不是想在伴讀上做文章?」
王岳道:「正是。我倒真是小看了那個劉瑾。他一個連內書堂都沒進過的奴才,還是犯過大罪獲赦入東宮的,居然糾結了一幫人,將太子身邊把持得是水潑不進。如果任由他坐大,待到太子繼位,宮中哪裡還有我們的立錐之地。恰好,蕭公手腕高,為我們爭取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大可以插幾個偏向我們的伴讀去太子身邊。」
蕭敬聞言卻是苦笑:「談何容易啊。既是伴讀,那就得與太子年紀相近,最多不過十來歲年紀,可若要通過內閣三公的考核,他又得才華橫溢。最關鍵的是,他必須受到太子的喜愛,讓太子願意在宮裡護住他,讓他免受皇后與張家的刁難和劉瑾等人的暗算。若要尋得滿足以上要求的人選,不異於大海撈針,您還想著,這個人得偏向我們。難,難,難,難於上青天啊。」
這一席話說得王岳面色不佳,他哽了哽,回過神道:「既然要求這麼多,您為何還這般向萬歲建言呢?」
蕭公道:「正因找到合適的人選難於登天,就能將此事一直拖延下去。沒有伴讀,總比讓外戚入東宮要好得多吧。」
王岳默默地點點頭,可隨即又道:「不行,這樣的時機,斷不能這般放過。我蒙聖恩,掌管東廠,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探子,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出這樣一個人來。」
蕭敬只得道:「那我就祝王公,早日得償所願。」
王岳則道:「謝蕭公吉言,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若真尋得這麼一個人才,我也不會忘記蕭公的。」
蕭敬還能怎麼說,他只能無奈地點點頭。民間災害頻繁,而廟堂之上,卻是鬥爭不斷。這大明朝的天下,究竟應該何去何從呢?蕭公公在此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可最有能力主宰天下的兩個人,皇帝在哄皇后,太子在大發雷霆。
第23章丹青傳得傾城貌
那是河中的一具女屍,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絕代佳人。
端本宮內,紫檀欞格架被朱厚照一腳踢翻,其上精美的瓷器、擺件狠狠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朱厚照猶不解氣,又將桌案掀翻,上好的澄泥硯摔成幾塊,茶盞同樣也是四分五裂,芬芳的茶水與香墨混雜在一起,在四方地磚上匍匐前進。幾隻玉管筆也隨著它們咕嚕嚕地滾到角落中,然後就同這殿中所有的小太監小宮女一樣,紋絲不動,一點兒聲音也不敢出。這時,也只有深受朱厚照寵愛的八虎敢說話了。他們七嘴八舌道:「這個王華,讀了幾本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告爺的黑狀。」
「成日說那些之乎者也有什麼用,還不如騎射來得痛快。」
「他們除了念叨東,念叨西,還能有什麼本事?」
「只是萬歲爺偏偏吃他們那一套,也不知是怎麼想得。」
說弘治帝不是的正是高鳳,劉瑾斜睨了他一眼,心下暗道:「這個蠢貨。」果不其然,朱厚照一腳踹過去,他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這一下。朱厚照哼了一聲:「怎麼,你們也要學那些文臣,來做主子的主了?」
八個太監都是一凜,忙說不敢。朱厚照輕蔑道:「諒你們也不敢。記著,忤逆主人的狗,即便再會叫,也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劉瑾打了一個激靈,又聽朱厚照吩咐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這裡收拾了,爺要抄書了!」
小太監們魚貫而前,急忙動作起來。而劉瑾則機敏地去沏了一盞濃茶並端了一碟八珍糕來,侍立在朱厚照身後。朱厚照回頭瞥見了他的動作,道:「你弄這些來做什麼?」
劉瑾道:「爺今晚這一抄,必是要費上不少功夫,奴才這是擔心爺困著餓著。」
朱厚照挑挑眉,忽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很好,只有做一條會體察主人心意的狗,才有骨頭吃,旁的事做多了,反而會引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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