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控制超能力,布鲁斯或许更应该教会克拉克适时掩饰自己的情绪。敏锐如米兰达·泰特,用不了半分钟就能够觉察出克拉克的异状。
“克拉克的脸色不太好,”他不由分说地将克拉克从病房里拽出去,“我带他去看一看医生。”
布鲁斯和克拉克挤进杂物间,大团的灰尘伴随着他们的动作涌起;但陈旧的烟味没能掩盖逐渐在两人的呼吸之间剥露、绽放的柑橘清香。克拉克小心翼翼地摘下眼镜,探出精神触角,而布鲁斯则握住了他的手臂。
如此狭窄的空间,要容纳两名身高超过六英尺的男人,实在过于勉强。在克拉克开口之前,布鲁斯抢过话头。
“看来你发现了什么,”他皱起眉头,“米兰达·泰特一直不太对劲。留存在她的指甲里的dna序列的确属于几名雇佣兵;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名gcpd警员。约翰·布莱克,戈登从没对我提起过他。”布鲁斯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有些无奈地添了一句,“但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克拉克。她是个比瑟琳娜·凯尔更为老练的猎手。”
克拉克抿了抿嘴,他放低了话音。“抱歉,”他很快又抬头看向布鲁斯,“但布鲁斯,我太惊讶了,根本没能想到——我猜你也不会想到。泰特小姐,我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但她的骨骼状况和你很类似。”
有那么几秒钟,布鲁斯像是没能理解克拉克的话中含义。“你的意思是说,她曾经受过伤。”布鲁斯说。
“不止一次。她的肋骨断过起码三次,增生状况相当严重。她的腰椎上打着钢钉,膝盖则和你过去一样,缺了半块软骨。”克拉克缓慢地摇头。他始终无法想象人体在接受如此折损的情况下,该如何维持正常运转。
“但她走起路来可比我平稳许多。”
“她做过膝盖填充,”克拉克指了指自己的膝弯内侧,“为了维持行动能力,她得时刻忍受磨损带来的疼痛。”
布鲁斯忧心忡忡地盯着一墙之隔以外的,米兰达·泰特的病房。在这个世界上,笃信如此信条,甘愿如此供献,只求探寻人体极限的组织,哪怕借由蝙蝠侠的数据库开展搜索,也只剩刺客联盟一家。但在他作为雷肖古的门生,躬行雪原潜心修行的日子里,布鲁斯保证自己对米兰达·泰特的面容一无所知;或者,更具体地来说,他从没在刺客联盟内部见到任何一名女性。
“我会调查这件事。你帮了大忙,克拉克。但如果泰特再询问你任何事,你得保持沉默。”布鲁斯谨慎地交代。
而克拉克则为此皱起眉头。他有点不太开心地问:“是因为我不擅长交际吗?”
“不,克拉克,我不认为你的真诚在人际交往中是一种弊端,”布鲁斯握住克拉克的手,“但我希望你能在他们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他们看轻你,这样你才能出其不意地击败对方。”
克拉克点了点头。他熟记蝙蝠侠的战略和战术,只是从没想过如何实际应用。他做了一个保持沉默的手势,再次让自己陷入静默又优柔的神态。布鲁斯再次推开病房门,但警报声却在他们迈入房间的下一秒尖啸着发作。
原本安宁静谧的医院突然嗡声大作;紧接着,远处爆开震耳欲聋的轰炸声。玻璃窗在四泛的声波中咣咣震动,吊灯噼啪作响,惨白的光线被撞得粉碎,融入到同样一白如洗的墙壁里。米兰达·泰特从床上跌倒,留置在她胸口和手臂上的仪器随之脱落。她张大双眼,四下张望,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布鲁斯和克拉克身上。
“发生了什么?”她的嗓音尖得异常,大概希望借此表达自己的惊恐,“仪器断电,我没法联系护士。我又听见了爆炸声!”
但在收获答案之前,又一声轰鸣从天而降,径直砸向病房的正上方。天花板先是冒出簌簌的不堪重负的震动,随后便有接二连三的石膏板坠落下来。耷拉在床角的支撑架揿倒下来,棱角直指泰特的胸口。
克拉克猛地抱住了她,支撑架撞上他的后背,被微微弹高,随后才滑落在地。米兰达尖叫起来,但布鲁斯随后冲到她的身旁。“立刻离开这里,”他的话音急促,布鲁斯已经无暇顾及泰特的身份谜题,“克拉克,你带着米兰达离开这里。我来处理……我会报警。”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恐怖袭击。布鲁斯能够认出个中手法,这场突袭极具刺客联盟风格,是集军事规划和雇佣力量之大成的空降袭击。此时正悬浮在数百米外的轰炸机,堆叠的云层被它的引擎切成条络状的丝绸,缠绕在机翼两侧;然而随着前驱推力发作,薄薄的云雾又很快在轰然震响中碎裂,消散一空。
布鲁斯盯着那片漂浮在天幕上的黑斑。他不会忘记这艘轰炸机在平原上剥离运输机的方式;视死如归,以及,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不明白刺客联盟为什么会在数年后重新找上门来,布鲁斯分明已经在数年前将雷肖古推向绝路。但如果标榜着标榜着刺客信条名头的不速之客只为复仇,那么他的确是一名太不称职的
俄瑞斯忒斯。
布鲁斯敏捷地向后撤退,躲过穿透地面的子弹。对方显然自得于占据高地,正肆无忌惮地从远处向布鲁斯挥洒弹药。歪斜的地面上裂开宽达数寸的凹陷,钢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布鲁斯向窗边滑去;但在他握住窗檐,预备着一跃而下之际,一股奇妙的力场拖住了他的腰背。克拉克紧紧抓着布鲁斯的手腕,惊慌从他的目光中迸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