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不语,眸子里浮出复杂的神色。
他曾经根据裴承秀的面相粗略推算出她的生辰八字,也曾经夜观星辰,寄希望从星宿转移的迹象之中获悉裴承秀所在的方位。
可是,他不但不能得知裴承秀的下落,反而意识到他与裴承秀或将此生不复相见。
此生不复相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时至今日,或许真应该放下身段,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淳风记得很清楚,弱冠那一年,他无法忍受来自同门的挑衅,违逆恩师袁天罡的嘱咐,偷偷摸摸翻阅《叛道离经》并且,擅用招魂扶乩术与决策术这两则法术写下了揭示大唐国运之预言书——《推背图》。
当然,他也为《推背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
尔今为了裴承秀,他也只能违背恩师的嘱咐,再用一回扶乩邪术。
子时,阴气最盛、阳气最衰之时。
李淳风择了一处傍山依水之地,设一道法案,奉上阴阳水一碗、勾魂铃一串、以及数十盏引魂灯。
李淳风以利刃划过手腕,处男纯阳之血从极深的伤口汨汨地涌出,无声无息的倾入引魂灯的灯座,顷刻,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扶乩咒缓缓地从李淳风的唇齿间诵出,行云流水一般,滔滔不尽,未几,无须火油,所有的引魂灯同时被点燃。
勾魂铃叮呤作响,阴风四起,案台上的引魂灯烛火也使劲的摇曳,忽然,勾魂铃的响动被生生地定住,周遭的阴气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引魂灯一盏继一盏熄灭,似乎有什么诡异之物循着引魂灯一点一点地迫近。
惟剩最后一盏引魂灯之时,李淳风停止诵念扶乩咒。
案上,阴阳水开始自发地流动,继而渐渐地漂浮起来,被神秘且不可知的力量牵引着,阴阳水在空中游移变幻,最终形成了两个字——
【问者。】
李淳风凤目无波,明亮如炬的目光盯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从容冷静地开口:“李淳风。”
【所求。】
“裴承秀。”
【无可奉告。】
《离经叛道》里记载:使用扶乩之术,可以未卜先知人世间所有事。李淳风被阴灵拒绝,心中微诧:“为何?”
【今世无缘,问亦枉然。】
此番回答与占星的结果非常一致,李淳风脸色一沉:“不可能。我与裴承秀相知相识,真可谓之无缘?”
【无可奉告。除非,物物交换。】
李淳风沉默。
他非常熟悉这一番诡论。彼时,他以一年阳寿为条件,交换了大唐十年国运。当他奋笔疾书记载完大唐六十年国运,一时忘乎所以,还想继续打听大唐国运,如果不是恩师袁天罡及时出现并且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中断了扶乩术,他必定阳寿耗尽,命丧黄泉。
然而,为了裴承秀,为了维系与裴承秀之间的缘分,李淳风并没有犹豫太久,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尔二十年阳寿。】
李淳风惊讶:“二十年阳寿?!”
【无所舍,无所得。】
李淳风薄唇勾起:“你太贪心。”
【尔贪,非吾贪。】
【尔贪恋女色,作茧自缚。】
李淳风陷入沉默。很久很久之后,他苦笑一下,低沉的嗓音响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