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听得一怔,皱眉。
尉迟敬德身后的裴承秀在这一刻又惭愧又生气。
野合,以今时今日之观点,谓之男女私通。好一个李淳风,用‘奔淫’两字羞辱她,还嫌不够,竟然隐讳地讽刺她乱搞男女关系。
被尉迟敬德占了便宜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要被李淳风讽刺,裴承秀脸面挂不住,硬着头皮反驳:“墨子有云,昔日大周朝制定典律,令男子三十而娶,令女子二十而嫁。无婚配之男女皆可自由来往,奔淫不禁。”奔淫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尉迟敬德没想到裴承秀竟会在此刻发声维护他,眉宇舒展开,黑眸里浮起一抹浅浅的温和笑意。
李淳风凤目微合,语调淡淡:“裴姑娘,在下是越来越说不得你了。”
一声“裴姑娘”、一声“在下”刺激到了裴承秀,她沉沉的吸了口气,从尉迟敬德身后探出脑袋,冷嗤,扬起尖尖的下巴:“李淳风,你其身不正,没有资格议论我。”
伸手扯住尉迟敬德的衣袖,裴承秀脱口而出:“我没不打算现在就逼问,然而,现在不逼问,我今夜就恐怕就睡不着了。我问你,我不在长安的日子里,李淳风是否被吕珠照顾了一整夜?”
质疑,犹如平地惊雷,李淳风没有丝毫的准备,身形一顿。
尉迟敬德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承秀看不见尉迟敬德和李淳风此时此刻的表情,却从他们两个人如有默契的沉默之中得到了答案。
她板起脸,胸口一阵阵刺痛,扯着尉迟敬德玄黑衣袍的小手缓慢地收拢成拳,又缓慢地放开:“我还不相信,没料到竟然是真的。”
李淳风一下子听出裴承秀的弦外之音:“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师生禁断之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对我解释。”裴承秀不耐烦的打断,转而对尉迟敬德道,弯唇一笑,“敬德,你结识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也能成为你的至交?如果不是吕珠把这桩事告诉我,我还一直认为李淳风博士心地纯洁、不晓风月。”
李淳风被生生地噎住。
尉迟敬德亦陷入了沉默。
他原本以为李淳风与裴承秀只是些微不和,如今旁观李淳风与裴承秀的一番斗嘴,他隐隐地觉得有些细节很奇怪,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一个细节,考虑到裴承秀是他的未婚妻,李淳风亦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他不能不管,无法由着这两个人把场面折腾得太难看。
尉迟敬德默默地叹气,劝道:“秀秀,李淳风与吕珠姑娘之间绝对没有私情,亦不可能发生私情。”
裴承秀柳眉一皱,未曾多思,张嘴就来:“这话说得,好像李淳风不喜欢女人似的。”
尉迟敬德的目光由始至终仅停留在裴承秀一人身上,故而忽略了李淳风脸上严肃沉郁的神情,心平气和地解释:“秀秀,李淳风不能娶妻。”
突如其来的诉说,令很别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裴承秀慢慢地抬起头,她什么都看不见,却用一种好像看见鬼的表情瞪着尉迟敬德,顷刻,嗤之以鼻:“不可能。”
就在这一刻,裴承秀听到李淳风沉稳的声线响起:“敬德没有说谎,我确实不能娶妻生子。恩师袁天罡曾为我称骨算命,谓我命格特殊,克女子,克小儿,无法娶妻生子,终身孤苦。”
裴承秀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接受李淳风的说辞。
许久许久,她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喃喃地嗫嚅道:“克女子克小儿?不可能啊。没娶妻,更没养育过孩子,从何说起刑妻克子终身孤苦?”
这一刹那,她终于意识到,李淳风待她忽冷忽热的原因,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他不能喜欢她。
这样的一个真相,令她匪夷所思,哭笑不得。
李淳风陷入了沉默,复杂的目光无声无息地停留在裴承秀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