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乌龟坦承,“还有驿馆里那两驾马车遇到的事,也是我干的。”
“为何不要他们到青垣县去?”柳公子不解,“可是那夜宴出了什么问题?”
乌龟叹息:“这些宾客都是当世的名流栋梁,我怕他们来得回不得。”
四周的温度好像突然变得更低了。
桃夭略一思忖,麻利地摸出一颗药来,然后也不管乌龟同意不同意,掰开它的嘴就塞了进去。
乌龟一阵咳嗽。
“不是救你的命,只是保证你在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前不至于断气。”桃夭嫌托着它手冷,将它放回残碑上,问,“你要杀哪只妖怪?”
乌龟缓缓抬起头,说:“应凡生。”
赑屃完
拾【芥灵】楔子
我活了太长的时间,已经数不清我身上驮着多少这样的光了。
应凡生第一次亲手“处理”掉的,是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
准确说,那曾经是个少年。
对方已经倒下许久,他握刀的手依然不肯松开,刀柄像长在了他手里一样,还是阿爹过来掰开他的手指,将这把暂借给他用的刀拿了下来。
傍晚的荒野闷热异常,头顶上干巴巴的枝叶窒息地挤在一起,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少年躺在温热的烂泥地上,眼睛不甘心地睁着。
他早上明明吃了三大碗饭,可现在却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在粗糙的老树身上,慢慢滑坐下去。
乌龟从他的背囊里探出脑袋来,看了看,又事不关己地缩了回去。
“习惯了就好。”阿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过去合上了少年的眼睛,“我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时候,比你狼狈多了,差点让对方逃了,幸好还有我爹善后,然后他给了我一记大耳刮子,骂我没出息。”
他抬头看着阿爹:“以后,每年夏天都是这样了吗?”
别人的夏天,是纳凉闲聊,游泳戏水,是冰镇的瓜果与嘹亮的蝉声。他的夏天,却只能是一个死去的少年,将来还会是别人……
阿爹沉默片刻,坐到他身旁,小心擦拭着刀锋上的痕迹,笑:“还有春天冬天秋天可以愉快地过嘛。”
“阿爹,我们家真的从千年前就只做这一件事吗?”他垂下头,不想再看面前那个失去了生命的躯体,“为何不让别人来呢?我不信只有我们一家能做这件事。”
阿爹往刀上呵了一口气,问:“落刀的瞬间,你难受吗?”
他点点头。
即便知道真相,可看着他们倒在刀下的模样,依然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他能好受,现在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那便是了。”阿爹收刀入鞘,“既已知道这滋味,何必再让旁人来承担。”
他不说话了。
“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千年前偏是我们家发现了端倪,天命也好巧合也罢,就算是咱们家老祖宗多管闲事吧,这管都管了,就不好撒手了。”阿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起来吧,把他葬了。他孤身一人,这儿又是荒山野岭,只怕等不到人来发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