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晓见刘天佑还愿意跟自己说话,也不在意他言语间的冰冷,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知道,我娘给我弟弟在镇上租了个屋子,我去过两回,还记得路。”
刘天佑无声的点点头,蹲下身把手放在杨春晓的脖子上,慢慢的收紧了力气:“就按你说的办,要是这次还要不回来钱,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咳咳咳……”杨春晓只觉得呼吸受阻,脑海里一阵阵的眩晕,整个人神志都不清醒了,只能胡乱的蹬着腿,仿佛一条快要溺死的鱼。
刘天佑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手,往地上丢了一块凉透的馒头,头也不回的朝屋里走去了。
刘友莲补上刚才没踢的两脚泄愤,嘴里头还一直骂着,转身回了堂屋里,把门插的死死的,全然不顾还躺在院子门口的杨春晓。
杨春晓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地上躺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原本就不保暖的衣服这下更是冷的刺骨。
堂屋里进不去,院子里又没有挡风的地方,杨春晓捡起地上的馒头,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柴房里。
馒头又冷又硬,上面还沾上了尘土,更加难以下咽,杨春晓通红着眼睛流着泪,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馒头,眼前闪现过杨冬湖的样子。
新衣裳新簪子,连原本瘦的尖尖的下巴也长出了肉,一看就是被夫家好好对待的样子,想到以前杨冬湖被王杜鹃推出去抵债的时候,那时杨春晓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幸灾乐祸的,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透明人,受磨难也应该一起才是。
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她紧咬着下嘴唇,不敢哭出动静,眼泪爬过新添的伤痕,杨春晓也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很久很久,才终于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里晕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杨春晓还蜷缩在柴堆里,忽而门被大力的推开,刘友莲尖酸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刘友莲恶狠狠的掐了把杨春晓的胳膊,唾沫都快要喷到的她的脸上去了:“要命的伥鬼,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赶紧起来,钱要不回来有你睡的时候,赶紧爬起来!”
刘友莲才不管夜里冷不冷,杨春晓会不会受冻,只要她冻不死,还有一口气在,能去镇上要钱就行。
杨春晓受了刺痛,猛然间从睡梦中苏醒,双眼一睁就看见刘友莲几乎扭曲的面庞,还以为自己身处在地狱深处,面前站着的是索命的恶鬼,吓得“啊”一声大叫。
“你疯了,大清早的叫什么叫,你还嫌我没被你气死是不是。”刘友莲被吓了一跳,掐着杨春晓的手更用力了。
“我……不是,不是。”杨春晓知道自己婆母的脾气,生忍着疼痛一动也不敢动,要是躲开了,只怕会挨打的更狠。
刘友莲泄了一通从柴房里出去了,杨春晓也不敢再磨蹭,怕待会儿刘天佑等急了自己又会遭一顿毒打,连忙爬起来,跟上刘友莲的脚步。
钱要不回来干什么都没劲头儿,三个人饭也没吃,步履匆匆的往镇上去了。
王杜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和杨春雪两个人在杨耀光租住的君子院里,学着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品着茗茶。
李尚才等不及想要得到杨冬湖,提了不少好东西到君子院来,想让王杜鹃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杨冬湖骗到镇子上来,只要到了自己的地盘,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他话说的不明朗,倒让王杜鹃会错了意。
自从她来了镇上投靠杨耀光,才知道原来镇上的生活这么惬意,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做,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一开口,就会有人送上门来。
李尚才自从知道了杨冬湖和杨耀光曾同是一家人,曾经看不上杨耀光的他,如今把杨耀才当做了知己好友,还在镇子上给他租了个宅子,美名其曰有个好地方让杨耀光好好念书,争取尽快考取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实际上则是每三四天来一次,带些勾栏院里的清倌儿,拉着杨耀才一起,尽行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杨耀光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了几次花柳院,看上了里头的姑娘,李尚才知道后,给那姑娘赎了身,打扮成丫鬟模样,塞进了君子院里伺候杨耀光。
俩人在院子里夜夜笙歌,颠鸾倒凤,早把圣贤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杜鹃刚来的时候还觉得那姑娘是个妖媚的,不适合留在身边,可她哪能做得了杨耀光的主,被他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李尚才心里还惦着杨冬湖,对王杜鹃客气的不得了,说什么事儿尽管开口,还和镇上的铺子掌柜都打好了招呼,杨春雪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拿,记在李府的头上。
王杜鹃还以为是因为李尚才看上杨春雪了,私下里跟杨春雪问了两次,但杨春雪看不上李尚才那个纨绔的样子,却又舍不得财大气粗的日子。
还因为被杨安辰拒绝了几次挂不住脸,面子作祟,想看杨安辰后悔的模样,她竟然说的模棱两可,好像李尚才一颗心都拴在她身上似的,让王杜鹃以为俩人真的有什么事儿,高兴了好一阵子。
王杜鹃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她心想:杨安辰有什么可傲气的,等杨春雪搭上了李府这条大船,十个杨安辰也比不上,自己娘家也能跟着沾光,到时候什么漂亮的姑娘找不着,一个哥儿她们可不稀罕,让张兰珍那个老虔婆后悔去吧。
王杜鹃仿佛能看见满天的银钱在向自己招手,整天吆喝着院子里的仆人做这个做那个,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实际背后不知道有多人在背后偷偷笑她上不了台面。
杨春晓在柴房躺了一夜,浑身的骨头都酸疼着,走路都不快,刘天佑和刘友莲都是庄稼人,身体都还硬朗,步伐飞快。
看两人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杨春晓强忍着不适,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期间她还理了理散乱的头和皱乱的衣裳,这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杨春晓凭着印象,找到了君子院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声音婉转清丽,不是杨春雪还能有谁?
刘友莲催促着杨春晓叫门,她不敢不从,轻轻的叩了叩门环,声音有些小:“有人吗?”
刘友莲看她这幅窝囊样就来气,用力把杨春晓拨到一边,门被拍的砰砰作响,她中气十足的喊:“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