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军中虎符,送过去的军情别人自然是不认的。”毛虎一边扒饭一边说道:“所以这事只能让乐大人亲自跑一趟,他乃朝廷任命的从六品县令,只要见到都督就能将消息带到。”
说到此处,燕林拿着案卷走了过来,看上去他一直呆在户房书案前研究那卷十八年前的案子。
“你居然还在这里。”毛虎诧异地说:“你不回家歇着?”
“我正在寻你们。”燕林气若游丝地说,长久以来他身体因先天不足而时常抱恙,乐文青和往届的县令都会特意允准他无需太过操劳,常常还不到天黑就催促他回家歇息。
“何事?”巫柯问道,待燕林在软榻上坐下来,他倒了一杯热苦茶给他。
“这木匠姜宝有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你们都说了死了五个三个和他相关。”毛虎用完饭,将一只脚翘在榻上,大大咧咧地剔着牙。
“不是这个问题,你们且看着卷宗里所述。”燕林将卷宗拿到豆油灯下,指着一处文字说:“这姜宝的描述里,他双手均有六指,还少了一只左耳。”
“是个怪人。”毛虎补充道。
“若我没记错,五年前,新会县修建新寺庙,从山脚下挖出一具干腐的男干尸,就是双手都有六指,且少了一只左耳。死了至少也有十余年。”
“那具男尸现何在?”
“在义庄放了一段时间,因为始终找不到亲属来认领,最后草草火化埋进城外坟山了。”
“这么说,姜宝早已不在人世?他的死因是?”
“被人利剑割喉。”燕林说道。
“莫非是十八年前连环凶杀案时他就已经遇害?”巫柯诧异地说道:“难怪当时的官府无论怎么寻他都找不到人。”
“他是在杀害那五人之后再被人被杀?”毛虎问道。
“这个无人能知。”燕林叹道:“十八年前的案子,恐怕会成为千古悬案。”
“但今日的案子,有我和你们在,就绝不会成悬案。”门外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巫柯等三人抬头一看,均狂喜。
书房门外,狂风卷起落叶四散,月光下站着一袭鲜红圆领袍,手持折扇的红鹤。
红鹤先是回到后院,向病榻上的白蕙兰报平安。见到女儿回家,为娘的自然喜极而泣,精神也顿时变得大好,一顿嘘寒问暖之后,红鹤换过一套干净的胡服又才回到县衙前院书房,巫柯等三人正候在此处。已是亥时,但红鹤的归来让众人都士气大振,不见疲态。
唯独红鹤半靠在书房一张贵妃椅上,疲倦地说:“劳烦各位大人先给我准备一些吃食,这些天我能吃到的东西说出来恐怕连猪狗都会嫌弃。”
燕林听后赶忙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毛虎走到茶炉前为众人准备好浓茶。
“这些天小娘子去了何处?”巫柯开口问道。
“那日在城外山林中,我被人击中后脑昏了过去。”她揉揉后脑:“这胆小鼠辈只敢从身后袭击我。不过醒来之后我被关在一处密室里,说是密室是因为那房间四面皆是石墙,只有一扇坚固的石门和几个在屋顶碗口大的透气孔。我居然不知在新会县里还有比县衙的牢狱更加坚固的地方。不过我看那墙面坚固手中也没顺手之物,我就用脚底的淤泥在墙面不显眼的地方画了一个叉,若此后见到也好辨认。”
“那你可知是谁将你捉去?”
“并不知道。”红鹤若有所思地说:“他每次送吃食来都用面具挡住脸,就这样三日之后那人突然又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与嘴巴,将我从密室中带出来。我只知道自己被人从密室中带出,向上走了一段楼梯,走一段平地后就上了一辆牛舆,不到一刻钟我就被人丢下车去,绑住我手脚的绳索突然都松开了,不过待我挣脱绳索将眼前黑布拉开时,四下已无一人。于是我一路步行,通过被封锁的坊门时遇见几名巡逻的不良才知新会县提前宵禁,我又跟他们借了马,这才省了段脚力回到县衙。”红鹤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看上去虽然苍白如同一张薄纸,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你可曾对那人透露你的身份?”
“未曾,而且他前来送饭时,我还对他说了几句吴语,我想足以蒙蔽他了。”
“这倒是聪明的招数。”毛虎赞许道:“如果让他知道你的身份,绝不会将你放走。”
“那你是在何处被人放下的?”
“在西坊的一处木桥上,那处桥下时常有人在卖纸鸢和雨扇,你可认得?”
“我即刻带人过去。”毛虎站起来:“今日已经提前宵禁,说明那人和关住你的地方都在西坊。我现在就带人点燃火把将整个西坊搜个遍。”
红鹤赞同地点点头:“我建议你先去看看西坊的那间香火颇旺的道观,我被关时曾闻到庙宇中供香的气味。那附近除了道观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坚固的建筑。不过你也未必会有结果,全城上下都知今日新会城中提前宵禁。他还能将我放出来,说明此人并不惧怕搜查。”
“找不到人我就先找到地方。”毛虎竖眉说道:“总能从中挖出一两条线索来。”说罢他健步如飞地离去。
婢女端上一碗热乎乎的偃月馄饨,说是白蕙兰去厨房包的。红鹤一边美滋滋地吃了,一边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从不良人口中得知新会县出现了杀人案?你们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于是巫柯和燕林将城中这两件凶杀案和十八年前的旧案一并与红鹤悉数说完,居然又足足用去了两个时辰,直到窗外远远地传来鼓楼上丑时的撞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