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咙里传来悦耳的轻笑。“怎么不记得?我当时在想,这个女人也太凶悍了,为了抢食把好好一个姑娘给折磨成那样……”
我窘然,没想到难得撒个泼就被他给看见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揪住他散落在我脸侧的头发。“我在想,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应该抢回去做压寨夫君!”
他的笑意更浓。“你如愿以偿了。”
“是啊。”我闭上眼,舒了一口气。“只不过,我还想看看你的样子。”
他默了默。“来日方长,等你眼睛好了,想怎么看都可以。”
“真的吗?”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我想看看你的心。”
他的手按在我的手上,紧了紧。
“我的心,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他似笑似叹。
我勾了勾唇角,又将头埋进他怀中。“从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我听着他的心跳,一直到它变得平缓规律。他的呼吸渐渐绵长,没有再说话。
“临哥哥。”我轻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
我慢慢从他怀中直起身,又慢慢将他倾倒在塌上。“我要走了。虽然我想过就这么一直闭上眼,但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阿原说得没错,人不能骗自己一辈子。”
我的手抚过他的轮廓,抚过他紧闭的双眼,嘴唇。
“真想再看你一眼啊,但我知道,再见你时,一切都会大不相同。”我垂下头,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吻。“就这样让你留在我的回忆里也好。”
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一种如被蚕食的疼痛,在我的心口隐隐发作。这疼痛慢慢吞噬了我的心窍,让我的心口一片空虚。空虚带来无尽的悲凉,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将我慢慢淹没。
临哥哥,失去了你,我果然痛彻心扉。
何原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立刻前来搀扶。
“陈雅呢?”
“已经在车里了。”他迟疑了片刻。“真的就这么走了?那公子怎么办?”
“他与我们本是陌路,如今也该各走各路了。”
“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上马车,再跟着坐了进来。马车之内的软毯上,陈雅正在昏睡。
“阿原,我可以信你吗?”
他沉默片刻。“何原这一辈子绝不会背弃小姐。”
“我信你。”我微微一笑,心中的空洞中生出野火燎燎,灼痛我身心。从前我以目取人,迷恋美丽的金珠,恐惧狰狞的凶兽,殊不知金珠虽美,却从不属于我;凶兽虽陋,却与我心灵相牵。这一双眼睛看不清世间真相,倒不如索性弃之,重开心眼,看看这回能否透彻万物,明辨是非。
马车渐渐起步而驰,车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驾车的车夫低声道:“姑娘,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五日之后就能到达极东之城。主上祝姑娘万事顺遂,心愿得偿。”
“请替我向你家主上转达谢意,龙王此恩,昭毓铭记于心,他朝必将回报。”
陈雅醒来后,先是大惊失色以为我们遭人绑架,听何原说明原委之后又气鼓鼓地坐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我知道她记恨我伙同何原策划了这次出走,却丝毫没有对她透露口风,然而她向来心直口快瞒不住事,若告诉了她,我们还走得掉吗?我好说歹说地解释了许久,她才稍稍缓和了态度。
“就算我嘴不牢,也不用把我迷晕了再装进去吧!向来是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难道你还担心我不跟你走吗?”她嘟囔着。“再说你什么时候又和金翅龙王勾结上了?”
我咬了咬牙。“陈雅!”
她扑通一跪。“姐姐息怒,我错了!”
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无奈软声:“今时不同往日,务必谨言慎行,万不可再再胡言乱语了。”
陈雅扶着我的手,在我身旁坐下。
她闷闷地说。“只是我心疼你跟公子,本来好好的,都要成婚了,为什么突然又要走?难道你真不要公子了吗?”
“不是我不要,而是我要不起。”我摇了摇头。“你们可知他是谁?”
正在此时,马车忽地一急停。我听见风声簌簌,从车顶两侧掠过。
难道是追上来了?我正狐疑,却听见刀刃交接之声,缠斗之声。车夫急声道:“有人拦车,姑娘不必担忧,主上已布置三十六龙王卫暗中保护,很快便能打发了这些人。”
我心情微舒,凝神听着窗外动静,却听得有破空之声朝我所在处急急而来。我虽目不能辨,但自小习武耳力过人,刚欲侧身躲开这羽箭,忽然想到陈雅正在我身旁,若我躲开羽箭,她必定躲闪不过。就迟疑了这么一下子,突然有人将我猛地一拽,羽箭破入血肉,响起一声低哼。
“有人放箭!”车夫高声一呼,有人跃上车顶,挡去飞来的箭矢。
“何原!”陈雅的声音满是焦急。
“箭射中了哪里?”我连忙问。“快扯开他的衣衫,为他止血。”我摸索着找到包袱,取出几瓶丹药。“陈雅,快看看哪一瓶是金疮药!”
陈雅手忙脚乱的动作声与何原忽轻忽重的喘息声纠结一处,令我心紧了又紧。为何又是他?算起来这已是他第二次奋不顾身地救我,而我却只能在一侧干坐,丝毫帮不上忙。
正在这时,我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小-小姐……”
我连忙俯身在他身旁,托起他的头颈。“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我忙不迭地点头。“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