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无名火起——对裴晗生气的不该是她麽?怎麽她反倒变成被威胁的一个瞭?
裴晗这般,其实是触瞭薑殷的逆鳞。
她是最不喜欢受人胁迫的,拼著暴露也绝不愿意妥协,当即道:“这事没有商量之地,世子还有什麽要说的麽?”
她加重瞭语气,显然是带瞭气,也真想看看裴晗敢不敢就此揭穿她。
谁料裴晗隻是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麽大人请便吧,在下就在畅春园相候,不论多晚,必然等著大人的。”
阴暗的巷子内混杂著一股象征著陈旧和破败的特有气息,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彙聚,如触手般搅动,又仿佛开膛破肚,流淌出黏腻滞涩血水。
薑殷微不可查地点瞭点头,收回瞭目光。她堵对瞭,他到底还是不敢的。
回到薑府,她将轿中一行人遣派归傢,这些人都是先前休假被她临时喊来的,并不知晓薑子敬晕倒之事,她以遇见裴晗为由告诫他们不许议论今日之事,更不许谈论她入宫之事,想必也不会在傢人面前暴露瞭。
做完瞭这些,她独自拖著疲惫的躯体行入房中,避著下人,由著阿勉相帮卸下装扮,装作刚起床的模样。
反正裴晗已经看出她是谁,再装下去也是无谓,穿著那身易容的皮不仅招人耳目还累得慌,她干脆换瞭身裙子。
她并不打算爽约,换瞭衣服稍事歇息便打算啓程,也是怕误瞭夜裡同阿勉早先约好的灯会,谁知行至内院间,被张妈妈叫住瞭。
张妈妈平素嘴碎,此刻却所言甚少,面上似有难言之隐,隻拉住她道必须要往夫人房中去一趟。
于阿曼?她微微皱眉,想不出她有何事找自己,但还是点头应允瞭,往于阿曼院中行去。
她隻身前往,步伐也不禁快乐些,这日天色阴阴,院中积雪,走路带起风来还有几分凉意。
步入院内,谁知于阿曼此时并未端坐房内,反而在院子正中央围著花木走来走去,身后撑著伞的婢子都有些跟不上她,至于她发丝上都落瞭雪迹,也没察觉薑殷进来瞭。
见她仿佛很焦灼的模样,薑殷开口问道:“夫人,方才张妈妈说您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于阿曼见她来瞭,仿佛又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来,拉住她双手。
她声音有些颤抖,道:“匀净,这下可不好瞭,方才京郊宅子有人来报,说昨夜不知为何走水起瞭大火,宅中各人全在睡梦之中,大多未能逃出,便是薑承文和吕姨娘,竟全都葬身火海瞭!”
表明心迹
薑殷心尖猛然跳瞭一跳,问道:“什麽?此事当真?”
于阿曼道:“方才已经遣人去瞧什麽情况瞭,来报的是逃出的人,从前一直在薑府,想是千真万确的。”
薑殷垂著眼眸,心道当真是现世报,她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两人竟都先死瞭。隻可怜瞭其他葬身火海的无辜之人。
薑殷心下起疑,又问道:“怎会突然走水?这大雪天的,竟还全烧死瞭?”
“我一概不知,已然喊人叫瞭车轿,预备著下午就去瞧一遭,想问姑娘可愿同我走一趟麽?”
薑殷微微皱眉:“夫人,并非我不愿,隻是我下午早约瞭师兄有要事要商,若是临时爽约怕到时师父要怪罪的,下午去恐不合宜,不若换个时间?”
于阿曼见她推辞,显得愈发没注意瞭,眉头紧皱,叹著气道:“可事发紧急,若不用瞭午饭就去,怎麽来得及收拾呢?”
薑殷想著与裴晗的约,还是不愿爽约,是以又道:“夫人,这些管傢的事我向来不大懂,不若您带著荣妹妹去,她一向明白事理,此番又失瞭母亲兄长,必然想即刻去瞧瞧的。”
“正是这遭呢,她失瞭母亲,我还不敢同她提起,且她满腔悲痛,又怎能做事呢?”
“夫人,兹事体大,您可千万得撑住,不如这样,我先去赴约,早些赶回来,咱们共同前去,如何?”她到底想出个万全之策。
见也隻能如此瞭,于阿曼也隻得点瞭点头,放薑殷先走。
见时间紧急,薑殷出瞭于阿曼屋门便预备啓程,谁料阿勉此刻竟正等在大门口。
她身上衣服穿得单薄,像是临时跑出来的,此刻往双手上呵著气。
薑殷见她冻得鼻尖通红,忙去拉住她的手,口中责怪道:“你穿这麽少,做什麽跑出来?”
她抽出双手:“我来瞧瞧你,说夫人找你有急事,是什麽?”
她虽然手上冰冷,乌黑双眼此刻却亮晶晶的,一个劲儿盯著薑殷,仿佛想从她脸上瞧出什麽一般。
“是修濮堂,说是昨夜起瞭火……这事你不必知道,夫人会处理的。你快回去加衣服,我有些事情要出门,一会儿回来瞧你。”薑殷摸摸她脑袋,著急要走。
然而便待要出门时,她心中陡然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回头又去看阿勉,谁知正正撞上她双目。
她仿佛也被一惊,即刻收回瞭目光,心虚一般。
阿勉的那双眼睛裡,竟然很不寻常。没有听闻噩耗的恐惧,没有被打发的疑惑、恼火,反倒显得很兴奋。
薑殷心中起疑,多问瞭句:“阿勉,那夜你去送吕姨娘和薑承文,可有发现什麽不寻常的事情麽?”
“并没有,我瞧著他们安置好,就走瞭。”阿勉手势打得很慢,仿佛著意要显出自己不心虚一般。
薑殷立时便瞧出不对,心想她必然瞧出什麽瞭,隻是她对柔勉万般放心,又有更为紧急的事要做,于是没有再反问,隻点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