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启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家里的窗子基本都没打开过,外面冷意盎然,家里虽然温暖,但却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他房间的窗子蒙上一层雾气,混淆了外面的景色,白茫茫一片。
小雪转大雪,外面的地面完全被掩盖,连带着被踩出的脚印也被抹去,世界又是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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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循环往复好几天,雪终于停了一阵子,太阳开始露头。
雪开始融化。
天更冷了。
雪一层层覆盖着,只是除了最上面一层,下面的全都变成了冷硬的冰。于是街面上显而易见的,人变少了,也没什么车了。
余成铭才放假,本来他是打算趁着刚放假去看看周树言的,但是路不好走,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是大晴天,他干脆就再等两天。
余齐嘉也早就放了假,这会正在沙发上半躺着看电视。厨房里传出抽烟机工作的声音,饭菜的香气透过玻璃门的缝隙飘出来,余成铭本来有些忧虑的心思瞬间被抚平,投入到他自己的温馨小家中。
他嘴角的幅度也展开,正准备往厨房里走,兜里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人,嘴角挂着笑接通电话:“怎么,陈医生最近不忙了?”余成铭边拉开厨房的玻璃门,边跟电话里的人聊着。
燕琳听见动静回头,见他在接电话,递过去一个询问式的眼神。
余成铭朝她笑笑,用口型回应她:“老陈。”
燕琳了然地点点头。
“怎么,嫂子在旁边呢?”陈梁在电话那头听见了余成铭轻声跟旁边人报备的声音,笑着问了一句。
余成铭笑开,看着燕琳,回着电话里的人:“是,在旁边,正做饭呢。”
“啧啧,要不说你命好呢,娶了个好老婆!”陈梁在那边说着,突然想起了个事,“欸,老余,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叫什么来着?”
猛然一下被人提醒,余成铭愣住,嘴角的笑僵在嘴边,他不动声色垂下眼,“周树言,怎么了?”
“那就对了,我没看错人。”陈梁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开始滔滔不绝,“前两天我们科室来了个男孩,应该是被玻璃瓶子砸了,肩胛骨骨裂,人也昏迷了……当时我正忙着去看另一个病人,从那边走的时候看了眼那个男孩,总觉得眼熟。我琢磨半天,突然想起来,当时你外甥考上高中的时候咱一块吃过一顿饭,我越看越觉得那孩子像你外甥。后来我这边忙完了,我去看了下病历单,那孩子就叫周树言。”
余成铭听着听着眉开始皱起,燕琳在一旁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关了炒菜的火,在一旁观察着余成铭的反应。
“他现在还在医院么?”余成铭问道。
陈梁:“没有,住了两天就出院了,怎么,他没跟你们说?”
余成铭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嗯,没说。”
“嗐,可能也是怕你们担心吧,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他多大了,十六?十七?”陈梁安慰余成铭。
“……十七?应该是。”余成铭思考片刻回道,“那他说了是怎么伤的么?”
“没有,护士当时应该问了,我从旁边路过就听了一句,说是被砸的,具体情况他也没说。”陈梁沉吟片刻,“他这个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没太大的问题,不用太担心,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来的时候意识有点模糊,是个男孩给送来的,应该是他朋友吧。”
余成铭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朋友?”
“对啊,那孩子人也不错,挺仗义的,你外甥在那住了两天,基本上都是那男孩在照顾……”
余成铭听见这番话后脸色倏然变了。
燕琳在旁边一直听着,她听见余成铭说周树言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眼看着余成铭脸色变化。
“行,那等过两天有空了咱喝两杯。”余成铭跟对面说着,“嗯,挂了。”
他挂掉电话,燕琳才开口问。
“怎么了?”
余成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沉默两秒才开口:“树言被玻璃砸伤了,老陈在医院碰见他了。”
燕琳闻言皱了皱眉,伸手去拧煤气灶,抽烟机也再次工作起来,她声音颇小,像是在嘀咕:“怎么两天不见他就要惹点事……”
余成铭还在想刚刚陈梁所说的陪着周树言的男孩,燕琳的几句嘀咕他也没听见,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开口:“过两天我去买点排骨,炖点汤给他送过去。”
燕琳不吭声,锅铲撞在锅边哐哐响,“这大冷天的去哪买排骨,外面那么滑!更何况,人受伤了也没告诉你,肯定也不想麻烦你这个做舅舅的,你还非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余成铭眉心轻皱,看上去有些疲惫:“你也说了,我是个做舅舅的。抛开血缘不谈,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总能换位思考一下吧?”
“你跟我吵吵什么?我有说不让你去么,我只是说这两天路滑,等过两天放晴了再去不行么?”燕琳把锅铲往锅边一倒,转身跟余成铭争了起来。“你但凡对自己家多上点心,对自己儿子多上点心,你儿子的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
余成铭觉得心累,不再说话,推开厨房的玻璃门往外走。
他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没有周树言,他们家会是其乐融融的模样,也不会有这么多争吵。
可没办法,谁让他曾经答应过他姐,总不好违背自己的承诺。一个男人,若说出的话不算数,面子上总是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