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清看着,想起她告白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她笑着毫不客气的揭破了自己这些年的装聋作哑。
“沈辞清,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苏禾满很多年,感觉沈辞清知道,又担心他不知道。
最害怕的莫过于此,他知道,但这不妨碍他不喜欢你也不拒绝你。
暗恋就像是行走在一条广袤荒凉的沙漠里,没有方向,望不到出口,于是他的所有的举动都变成了唯一的方向标,每次你以为快接近绿洲,实则都是他随意给你勾勒的海市蜃楼。
这时命运还爱给你点甜头,又把他们安排在一所大学里,怎麽能不算是缘分。
苏禾满那些自以为是的僞装,在沈辞清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破绽百出。
沈辞清当时讶异于她的直白以沉默回应,如今依旧。
他喉咙像被那些汽水泡哽住,目光第一次长时间的停留在她脸上,自眉眼向下,小巧秀气的鼻,浅润的嘴唇,她看着似乎和学生时代并无两样,可底色却不再是一片单调白,上面有好多沈辞清没见过的色彩,但最夺目的还是那抹蓬勃的绿。
沈辞清一口气把剩下的汽水喝完,捏扁易拉罐轻声问:“为什麽会喜欢上我这种人?”
为什麽要喜欢上他这种人?为什麽明知道他没那麽好却还是坚持了这麽久?
关于彼此是从何时开始心动的,他们之间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一个怕对方说不出,一个从来懒得问。
苏禾满听完笑了下,把手里那罐没动的汽水递给他,“我其实喜欢喝葡萄味的。”
“不过你大概从来没有注意,也可能是忘了,就像你忘了我不喜欢吃胡椒一样。”
青春期的喜欢,有时候是一种从衆心理。
苏禾满当然对沈辞清不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会学年过半连别人的样貌也记不住吗?但沈辞清那张不安分好看的脸是有目共睹的。
大概是开学不久,班里的女孩好玩做了个调查,名单上一共就两个人,一个沈辞清一个林淮煦让她们去选,可轮到她的时候大家却都是一脸调侃我懂的表情。
苏禾满选了沈辞清。
后来也不知道怎麽传的就说她喜欢沈辞清,不过也就一小阵的事,谁也没放在心上。
学校有很多人早恋,她算开窍的比较晚,经由这件事苏禾满也算是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作为当事人她不知道大家为什麽会这样认为,听多了有时候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直到那次打架他们变得没那麽陌生以后。
学校门口有家小馄饨店,她和沈慕乔、林淮煦去吃过很多次。
以往都是林淮煦点单,但那天她出门前和夏玫吵了一架去的比较早,被哄闹的人群挤在外面老板压根没看见,沈辞清一米八五的个子很惹眼,他突然回头看了苏禾满一眼,笑眼弯弯的说:“苏禾满,你的那碗不要胡椒对吧。”
苏禾满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潮湿已久的春日在惊蛰后迎来第一缕阳光只照射在她身上。
“我当时觉得很神奇,我妈一直都没发现的事,你竟然会知道。”
尽管在这之前,她因为夏玫不想剩菜所以强迫她喝完大汤碗里的残余部分导致呕吐,夏玫依旧没放在心上。
可沈辞清,那个和她甚少交集,会为了逃避背书叫她组长说无聊的冷笑话,她一个学期也没记下样貌的沈辞清,他竟然知道。
夏玫十多年也没在意的事、充耳未闻的事,沈辞清记住了。
她甚至因为怕麻烦店家从来没有在外面显露过。
“是不是很荒唐。”苏禾满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十六岁还不明爱情的少女足以为此动心。
在她给出答案以前,沈辞清在心里做了一些预设,初次的一见钟情或者是校庆上他轰动全场的表演,再往后一点就是那次打架,这些画面都满足一个少女梦幻心动的场景。
偏的也有,比如大家都很容易喜欢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苏禾满说的那件事情太小了,他甚至都没有什麽印象,她通过那个细节才开始了解他爱上他,可那个细节——
不是他发现的。
手中的冰汽水在空气中失了温度,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掌心向下坠落,在地上洇成一小滩水渍,这是他喜欢的汽水,不是苏禾满喜欢的,所以她推了回来,她不再勉强自己去迎合。
沈辞清木讷讷地张嘴:“那你还陪我去吃那麽多次胡辣汤。”
不止胡辣汤,是所有的事情苏禾满都在迁就他,她精心準备好的攻略自己觉得出门热就说临时有事,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找过。
“那个也不算勉强。”苏禾满说:“在那之前我早就习惯了,别多想。”
那是被夏玫强制纠正的习惯,她觉得汤里就是要放胡椒增味,吃了对身体好。
苏禾满伸了个懒腰,擡头望着星星:“回头想想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当时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总觉得为什麽都要让我碰上。”
不好的恋人,不好的上司,不好的室友。
可她忘了,她的人生也没有想象的那麽差,她还很年轻,可以跌倒又爬起来,也可以梦醒了再去做一个新的,她有很好的朋友,有很好的外婆。
苏禾满扭头笑着对他说:“沈辞清,这几天谢谢你帮我家收玉米。”
“而且你也算圆了我那时候的一个梦,比起失去我会更后悔因为胆怯而退缩的勇气,所以我不亏。”
“放心,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全盘否定我自己,还没那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