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可是世上诸多事就如此不凑巧,等到第四百九十九年的时候,人间忽逢千年不遇之大旱,民不聊生,连草木都尽皆枯死。福泽庇佑世人本是神祇职责所在,见此状况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恰巧千年雪莲属水属木,解此灾最为合适,于此情形下毫无争议自该祭出。
千年雪莲从前是青鸾君照料,采摘本也该由青鸾君来,可青鸾君不在,便由凤凰君代劳,顺便也就把那颗蛋拿回来,放在了自己书案烛台上。
谁知这一来便埋下了大隐患。某日隔壁山头的青耕君前来串门,谈及近来业绩,青耕君不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一不留神,便碰倒了案上的烛台。
那蛋“啪”地坠在地上,碎了。
惊呆的凤凰君看着淋淋漓漓流了一地的蛋液,忽觉有什么不对劲,取绢纸蘸来一瞧。
什么蛋液,分明是注的清水!
那可就怪了。急急送走了青耕君,凤凰君瞧着那碎成一块一块的蛋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总不能是放在吞云池这四百多年被人偷梁换柱了吧,鸾凤林好歹有四位上神常驻,要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偷蛋,那才真的是离离原上谱。
更何况这蛋除了好看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用途。又不能吃又没有半点灵力甚至可能会反向汲取外界灵力,动偷它的心思除非是脑子抽了。
自己辛辛苦苦守了四百多年的蛋居然是颗假蛋,凤凰君越想越荒谬,越想越郁闷。
悬案,真是桩玄之又玄的悬案。
不过凤凰君倒也不甚着急,反正无论真蛋在何处,都不影响青鸾君破壳重生。届时顺着天象去寻,一寻一个准。
一晃眼又过了一年,算起来便该是青鸾君重生的日子了。可是整整一天过去,四海八荒之中竟无丝毫动静,星象亦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天界也不是没人失踪过,只是从前失踪的都是些顶天立地的大神仙,仿佛灵力过高冒犯到了这天地规则,便被这天地悄无声息收走了似的。可这青鸾君吧,相对而言灵力也就那样,简直离那些大神仙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真是失踪得莫名其妙。
于是乎,青鸾君喜提天界首位低修段失踪人口。
青鸾君失踪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天界,掀起了好一阵风波。不过和往常一样,这场风波并没有持续太久,除了头几天讨论得沸沸扬扬,后来便只在仙君神君们茶余棋后偶尔提及。再过个几百年,此事就如从未发生过一般,被源源不断的八卦纠葛压在了岁月箱底,除了鸾凤林那四姊妹,再无人记得。
世事便是如此。天大的事也如石投水中溅起涟漪,一圈比一圈平缓,最终留不下任何痕迹。更多的事索性连涟漪也没有,直沉海底。
至于青鸾君,大概是真的消失了。
自在人间
宜恋不宜忘,人间好风光。
眠月蹙眉凝视着眼前的棋盘,手中棋子迟迟未能落下。
对面的小仙颇为得意,微眯着眼观赏那棋盘布局,像是在端详什么了不得的艺术品。
“眠月神君,”一个小树仙慌慌张张跑过来,“神君,快去看看吧,你那荷花小仙沐昭,又又又跑去外边闹事了。”
眠月并未言语,只是举着棋子又观望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实在没有了转圜余地,便将棋子放回盒中,足尖一点,轻飘飘飞上一叶竹筏,直往山外去了。
“喂!我赢的夜明珠呢!”对弈的小仙突然反应过来,朝着那衣衫猎猎的背影大喊。
一颗鹅卵大的夜明珠准准悬停在了她面前,远方遥遥传来眠月一声:“愿赌服输!”
……
山外小镇上。
“你这个……厚颜无耻狗仗人势禽兽不如的龌龊小人!”
沐昭指着一男人的鼻梁骨,努力在自己略显匮乏的词汇库里找出攻击力最强的词语破口大骂。
“小爷我想要谁就要谁,你管得着吗?”面前那人也不顾周围人群窃窃的议论声,一脸不屑道,“能被小爷看上,那是她的福气!”
“你,你……”躲在沐昭身后的女子几乎要哭出来,骂人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始终不敢骂出口。
“你这个小恶棍,当真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竟也敢……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女子的阿爹拨开人群急匆匆赶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谁知那恶棍丝毫不将那老伯放在眼里,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怎么了老东西,有种你上来打我啊。别是活久了,忘了这镇子是跟谁姓的!”
周围的议论声更嘈杂了,人们纷纷愤怒地对着那恶棍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找打是吧,我还真就打你了!”
沐昭一边说着,一边拾起脚边的石头,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恶狠狠正朝那恶棍面门砸去。
一声惨叫。
“喂,”沐昭仰着头俯视面前吃痛的男人,气势汹汹道,“你说,你要如何向人家姑娘和老伯赔罪?”
“我,赔罪?”那恶棍捂着脸,虽处境看上去颇有些狼狈,言语间嚣张气焰却不减半分,“你到底是哪个乡旮旯钻出来的?等小爷一把火烧干净!”
沐昭闻言,将手臂交叉着环在胸前,轻篾笑了一声,道:“就算我说了,你找得到吗?本姑娘就住在……唔……”
话还没说完,沐昭忽觉嘴像是被人粘住了,竟怎么也张不开。
“唔唔唔唔!”沐昭气呼呼转过头来。
“走。”眠月看着她涂在头发上黑糊糊的墨汁,强忍住笑意,拉着她的胳膊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