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傻气地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是有些做作,有些逾越了。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未来,这个样子根本配不上她,明明也对自己说别做梦了。但看到她的神情,发现竟只有自己能品味出那种平静下的剧痛,越森又觉得,怎么可能不管,怎么可能不去陪她。
等他急忙忙一瘸一拐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却突然想起来刚才李素怡的话。
“今早不也去办公室了吗?”
是,回来之后她就变得怪怪的了。越森脚一顿,又飞快倒回两步,找到其中一间办公室,没多想就推开了门。
“你今天从这道门里走出去就别回来!”
“这是我家!你有什么权利——”
“姓李的!咱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明天!”
“你妈的,行啊!”
那是几年前,还在读初中时的事了。李素怡有些瑟缩地回想了一下,那时她才初二。
说来也寻常,父母在一个深夜争吵,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这不过这一次,似乎格外激烈,并且上升到了一个难以回头的话题。
离婚?他们要离婚吗?要离开我吗?
十叁岁的李素怡蹲在自己房门后面,捂着嘴巴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徐烟林第一个看见她,惊得变了脸:“怎么哭成这样?”
她顶着哭肿了的桃子眼,觉得睁开都有些困难,被这么一问,差点又哭出来。
但埋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徐烟林耐心地等了她很久,她也没支吾出回答。
“我没事。”
李素怡最后这样说。
同样十叁岁的徐烟林看着她,没追问,也没离去,只是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到最后她和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但李素怡将脸靠在徐烟林肩膀上时才觉得,提了一整个晚上的心,终于被轻轻接住了。
十七岁的李素怡倏地把头抬起来,她好像今天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徐烟林倏地抬头看着门口来人。
她两边眼眶像玫瑰花瓣抚过一样,淡淡茜红泛着水光,眸子又湿又亮。这样撞上视线,越森当场愣得大脑空白,既想快点去到她身边,又害怕自己动一下,她是不是就不这样看他了。
最后是舒老师打破了这间办公室里如肥皂泡一样的透明沉默。
“哎?我那个教案放到哪里去了?”她轻拍着自己的大腿站起来,四下随意翻着东西,仿佛才发现越森一样唤他:“越森,你来得正好,这个电脑的事情啊我搞不懂,你快过来帮帮徐烟林。”
她一边说着一边这里摸摸那里索索,一路兜回自己的工位,大声:“我还在这坐着呢,你们要说什么自己低调点啊……哎哟求你了好孩子,快进来吧,风吹得我好冷啊!”
越森连忙前迈一步,回手关好了门。
舒酒诗的办公椅承重发出“吱嘎”一声——
真空的泡泡,再次炫丽地包裹了无声的世界。
越森挪到徐烟林旁边时,她已经没有在发呆了。不如说,她今晚最认真填资料传档案的时刻,就是现在。
越森瞄了一眼舒老师的方向,揪揪裤缝,小心地坐了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子。
徐烟林选中几张扫描件开始上传,进度条开始动起来,速度确实比早上快很多。
她暗中松出一口气,飞快瞟了一眼左边,能看见越森半边修长的手臂,手掌藏在袖子里,只在袖口露出一点雪白的指尖。
真奇怪,刚才那些还压在心头的东西,突然像长了翅膀一样漂浮了起来。
它们并没有消失,但似乎已经不再沉重。
越森动了动,屈伸了一下右侧肢体,发出一声轻促的“嘶——”。徐烟林瞬间忘了自己还红着眼睛,拧过头看他的腿:
“你?”
是腿疼吗?要找医生吗?怎么来了办公室?
越森成功骗到她的关注,软软地笑:“腿没什么,我是来问问题的。”
徐烟林看了看他手上,除了拐杖无一物,没有试卷没有书。
她平时不声不响,只是话不多,但很多事情心里一清二楚。
他不是来问问题的,他是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