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姝听了这话,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也不知弘昀碰了这东西多久,现下还能否救得回来,更不知这祸国殃民的毒物如今已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肆虐到什么程度。
她当下命喜宝拿着此物,跟着她往前院走去。
一路上她都斟酌着说辞,胤禛多疑又极为重视子嗣,她是弘昀的庶母,派人跟踪弘昀本就犯了胤禛的忌讳,又多有嫌疑。如何该和胤禛说明她没存恶心,又如何让胤禛明白福寿膏的害人之处。
一路细想,眨眼已经到了前院。苏培盛看着幼姝前来,皱眉心里纳罕,这富察侧福晋向来就是个懂事明礼的,后院的人不能随意来前院这规矩她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爷这两日正心情不好。
苏培盛笑脸迎过来:“奴才给侧福晋请安,不知侧福晋突然来这前院是为了何事?府里的规矩可是后院不能轻易过来的。”
幼姝道:“我明白,只是我有要事需要告诉四爷,还烦请苏公公通告一声。”
苏培盛走近两步,一脸愁容小声道:“哎哟,奴才可得提醒您,爷这两天正有烦心事呢,您这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这不是往这枪口撞么,要不您改日再来。”
幼姝怔了怔,道:“多谢苏公公,我心领了。但我还是要见四爷一面,劳烦苏公公了。”她人已到门口,断没有要退缩的道理。
苏培盛叹了一口气,只得进去通穿。
屋里胤禛确实冷着脸在自己下棋,一边自己对弈一边深思着要事。听苏培盛来报幼姝有事求见,丢下手中的棋子闭目不语,过了半刻后点了点头。
幼姝进来后,发现胤禛正在下棋,见她进来也不作声,一眼不瞧她。
幼姝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一盘棋胤禛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等到下完天色已黑,幼姝站在一旁腿脚早已麻的没有知觉,胤禛收起桌上残留的棋子,恍惚如刚发觉她在屋里一般,状似不经意道:“来了也不说话,怎么一直站着?”
幼姝心里明白,她犯了规矩擅自来了前院,胤禛这是故意敲打她。
幼姝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双腿酸痛不已,可她心里装着事,已感受不到腿上的痛觉。幼姝利落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妾身犯了大错,请四爷责罚。”
也亏得胤禛让她站的这两个小时,她突然想明白了,从她选择来前院告诉胤禛这一切,无论怎么辩说,她都是错的,并且是大错。
可她不后悔,比起失了胤禛的心、受冷落乃至处罚而言,坐视不理,放任残害人民、摧毁国家民族的毒物肆虐,那她才真正的没有人性,不配为人!
老天爷让她在现代读了这些年的史书,知晓了后世发生的虎门硝烟、甲午战争,一切的一切,那她今日就绝没有理由来苟且偷生、只求自保!
胤禛面色不改,平静的问道:“你犯了什么大错?”
幼姝稳住心神,一字一顿道:“年后家宴时,妾身察觉二阿哥的状态不对,有异样,远非因为贪玩才如此面色难看、失魂落魄,就擅自派人跟踪了二阿哥,发现二阿哥前个月乔装出府,花了重金买了一个吸食的玩意儿。妾身派人设法买了此物,颠转医馆去让大夫查看此物,终于今日刚知道,此物是罂粟磨粉所作,参杂了山茄子,长期食用会身体亏空、神智失常。
二阿哥绝非第一人,此物必定在京中乃至各地流传已久,它荼毒人的心智,亏损人的身体,是祸国殃民的大毒之物,若不加以抑制,后果不堪设想。妾身请求四爷,断绝了此物的祸源,将其彻底销毁!”
胤禛面色平淡,好似对她说的话并不相信,又好似对其不以为然,轻声道:“你,与李氏关系不好,怎会突然如此关心二阿哥?”
幼姝的心凉了一下,果真如她所料,比起事情的真相,胤禛更怀疑的是她的动机,纵使她入府多年,她与胤禛这么多年感情甚好,终究,他也不曾全然信过她。
幼姝抬头看着胤禛道:“不错,妾身确实和李氏不睦。可妾身绝无害人之心,妾身之所以对二阿哥的异状怀疑,实则二阿哥的行为和状态太过失常。”
胤禛用手轻轻叩击桌面,诱引道:“弘昀若真因此误入歧途,于你,于四阿哥,不正是一件好事吗?”
幼姝胆寒发竖,听得是心惊肉跳,她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与她同床共枕的,不是寻常的男子,是皇家子弟,爱新觉罗的后代,是未来的帝王。
幼姝目光灼灼,语气坚定道:“不错,若二阿哥失势,确实有益于妾身和四阿哥在府中立足。
可是,正是因为二阿哥是四爷的儿子,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妾身才不能看到他被这种阴毒的东西荼毒。四爷,您这样清明正直的人,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污点。大清的子民,也断没有拱手让给西域残害的道理!二阿哥可以日后不成器,可以荒废懈怠,却不能为此迫害,毁掉自己的人生。”
幼姝重重的叩头,郑重道:“四爷,前明为何覆灭,末代的那几位皇帝,是如何玩物丧志、荒淫无道、毫无作为。如今,那福寿膏已经在奏鸣警钟,哪怕此物不会流向皇宫,在民间也会危害百姓,此物又极为昂贵、易痴迷上瘾,到时便是人人散尽家产为求饮鸩止渴。民为贵,社稷次之。倘若连百姓都无法自保,后果将不堪设想!”
胤禛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出声,实则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撼!他一直知道幼姝从不同于其他的女子,有主见却不出风头,从不显于人前;虽然在这个府里要依附他生存却从不盲目崇拜。他却不知道,幼姝的格局如此之大,眼界如此之深,完全不像一个深闺女子,倒像是另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