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康熙爷已下令给皇室子弟种痘,可弘晖和珠珠至今还未曾种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胤禛下令,正院封院,太医全天守候。
第二天,弘晖身边的乳母也染上了天花。
第四天,正院的七、八个和乳母之前接触过的奴才也染上了天花。
第五天,珠珠被诊断出也患上了天花。
四十七年
四贝勒府的后院有两个小主子染上了天花,更别提那些被牵连的下人,整个京城都听说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胤禛下令将下人们挪出府,送到城郊的庄子上救治。府里严禁下人外出,不得随意走动,每日早晚熏艾草,从主子到奴才,每人一碗药酒服用。
李氏坐不住了,她的三阿哥才几个月大,小儿最易夭折,若是一不小心被染上了,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李氏揣度着胤禛的心思,慢声细语道:“虽说如今奴才们不得出府,但府里的吃喝采买哪一样短得了。府里琐事多,反倒是不利于大阿哥和三格格养病呢。”
胤禛沉吟不语,李氏察言观色,柔声道:“倒不如把大阿哥和三格格也挪到庄子去,让太医和伺候的奴才们也跟去,庄子清静。当年爷不也是去宫外种的痘吗?”
胤禛思量片刻,摇摇头,“弘晖的高烧已退,太医说已熬过最惊险的时期,只等着慢慢出脓结痂,他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现下劳累奔波反倒不好。”
李氏攥紧帕子,弘晖的天花是快结束了,后院这不还有个小的刚开始出痘吗?那不过是个小格格罢了,哪里抵得上她的三阿哥金贵。
她不甘心,说道:“三格格才刚刚开始出痘呢,少说也要小半月才好。夜长梦多,全府上下几百号人,不能只顾忌着三格格一个人吧。”
刚赶来的幼姝在门外恰好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推门进去,“那就请四爷圈了我的院子,除了太医外,不许里面人出,也不许外头人进。院子周围方圆几里都不许人靠近,这样侧福晋该安心了吧。”
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将她的珠珠扔到府外。弘晖的病还没好全,太医和药材指定供着弘晖一人,庄子远离京城,便是有个万一,快马加鞭赶过去也要小半天的时间。且不论是否有人再暗中算计,到底是留在府里,在胤禛的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幼姝步步紧逼李氏,如出鞘的利剑,眼神冰冷,道:“三格格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府里纵然有几百号的下人,他们的命,就算是加起来,那能抵得上三格格尊贵呢?”
“你——”李氏攥紧帕子,心中气愤,她那会在意下人的命,不过是为了三阿哥罢了,可这富察氏竟敢如此挑衅?这是说她的三阿哥也抵不上三格格吗?
可恨,她偏偏还不能否认,总不能和四爷说,为了三阿哥把三格格挪出去吧,这样的狠心的人爷是不会喜欢的。
胤禛虽未说话,可心却和明镜似得看得清楚,李氏这样自私自利自是惹得他不喜,这次天花涉及颇多,只他要考虑得更多,也是为人阿玛。
当天,他直接上折子,自愿请旨将四贝勒府封锁半月,连他也告假不去上朝。珠珠就留在了幼姝的院子,一切处置依幼姝所说照做。
幼姝白天里硬撑着身子忙里忙外,可晚上总忍不住看着珠珠生满红痘的脸蛋掉眼泪,她也不敢说,珠珠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实在是她年纪太小,又是女孩身子弱些,太医也不敢下猛药。
她将之前珠珠穿过的衣服尽数烧了,每日开窗通风,屋内撒酒熏艾草消毒,太医下的药方每日不落的给珠珠喂着。
出痘最厉害的那几天,珠珠忍不住痒,老是想伸手去挠。幼姝便狠下心将她的手脚都绑起来,由着她哭闹也不心软。
珠珠也知道自己生了大病,她身旁的嬷嬷都不敢靠近她,身上又痒又痛,便小声问幼姝:“额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听见这话,幼姝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故作轻松,笑着说:“不过是生痘痘罢了,额娘和阿玛小时候都经历过,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发高烧的那一日,是病情最凶狠的时候,往往撑过去这一关便没有危险了。幼姝一夜没睡,坐在床前看着珠珠,她好害怕,万一睡过去醒来后就再也看不见女儿的这张脸。
半夜的时候,胤禛也赶过来,陪她一起守着。他这几日也是忙得很,福晋照看弘晖,府中事务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庄子不断有患病的奴才死去,府里人心惶惶,这一切都需要他来处理。
不过几天功夫,胤禛和幼姝都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衣服都空荡荡的。他们坐在珠珠的房间里,看着病床上烧的满脸通红、浑身抽搐的珠珠,心如刀割。胤禛和幼姝攥着手,紧紧依偎,彼此支撑,看着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珠珠的烧也退了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在四贝勒府肆虐了一个月才结束。
珠珠身子全然康复那日,活蹦乱跳、开开心心的穿戴漂亮,缠着幼姝撒娇要她抱。
幼姝轻轻推开她,平静又严厉的说:“跪下。”
珠珠有些迷惘,不知为何额娘要罚她跪下,额娘从来也没有说过这些话。不过她第一次看到额娘这样肃静,心中害怕,便怯怯的跪了下去。
幼姝看着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害怕的跪在地上,有些心疼,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你长这么大,额娘别说罚你,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你生性顽劣,连额娘的话也敢不放在心里,偏偏非要去正院,染了天花熬过这一道鬼门关。你想过没有,若是熬不过去,你要额娘怎么办?额娘自己还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