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林施微成了在场所有女孩子艳羡的对象。
帐篷内阿诺附耳小声对太子俞良奉道:“魏令嘉将爱马留给新妇,骑了明赫的。”
俞良奉一怔:“他竟舍得将爱马留给妇人耍玩!”
阿诺满脸镇定:“问题不大,奴婢观那新妇马术平平,且来时魏令嘉还与其共乘,想来他此番放妇人手里也只是图个新鲜,待回去必然骑乘。”
阿诺猜了七七八八,魏令嘉不放心旁人的马,只得将奔雪鬃留给林施微,又命小厮牵着,冷彤在侧,一起陪她练习骑术。毕竟奔雪鬃性格极其温善亲人,即便陌生人触碰也从未发过脾气。
马术表演结束便是群雄逐鹿,魏令嘉定然要陪圣上,如此也就耽误一个时辰,他总归会回去骑奔雪鬃。俞良奉了然,阴鸷一笑。
所谓群雄逐鹿就是羽林卫列阵吹响木哨,模仿雌鹿求偶声,吸引鹿群入猎场,在圣上一声令下,霎时弓箭齐发,战马嘶鸣,身披甲胄全副武装的勇士冲入场内,黄尘滚滚,且看鹿死谁手,谁猎得最多。
“孤,观他马术了得,一匹烈马真能摔死他吗?”俞良奉有些迟疑。
当然摔不死,但发狂的马儿必然朝着深林疾驰,不断气不停歇,他又未穿甲胄,届时我们的人躲在暗处放冷箭即可,此为智取。阿诺笑道。
打是打不过,又无排行榜前五高手可用,只能玩阴的。
“可靠吗?”俞良奉阴沉着眸色。
“非常可靠,一旦失手即刻自裁,成功了奴婢也有办法让他们再无开口机会。”
俞良奉终于满意地笑了:“只有魏令嘉死,我才能喘口气。”殊不防魏令嘉还没死,他喘气忽然也急促起来,呵呵抚着脖子,呕了一大口血。吓得阿诺慌忙以坐垫遮掩。
就在主仆二人共谋坏事之际,外场的林施微骑奔雪鬃下高岗,好不惬意。小厮走前面牵绳,冷彤走身侧,二人互相配合,引林施微渐入佳境。可惜为人数所限,小宁无法一同前来目睹盛况,而是留在了帐中。
冷彤见多识广,又对狩猎没有丝毫兴趣,一再对小宁保证:“过了今日,嘉少爷有空陪在少夫人身边,我便功成身退,余下两日,全交由你陪伴在侧。”
小宁大喜过望,一径盼着月升日升,次日快些到来。
魏念瑛与谢楚嫣擅长马术,由此并未走过来,而是继续停在高岗欣赏群雄逐鹿。
那奔雪鬃不愧以性格温顺奔如雷电出名,不论高手还是新手,皆能一眼爱上。
小厮松开手,林施微已经可以驾驭它慢跑,偶尔也能快跑一段路,快慢由心,奔雪鬃十分通人性。
尝过了风驰电掣的滋味,又见识了别的姑娘马背上的威风,林施微不甘落于人后,大着胆子又加快了速度,顿时疾风呼啸,山野迅速后撤,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激动而亢奋。
变故遽然触发,奔雪鬃不知为何发出了几声烦躁嘶鸣,掺了龙鳞的柏君香如影随形侵扰着它格外发达的嗅觉,这在平日里最为熟悉与亲切的熏香,今日成了催命符。
在林施微地惊呼下,奔雪鬃猛然人立而起,疯狂甩动身体,得亏这一世的她勤加锻炼,身手比寻常闺阁女子灵活许多,竟未被甩下。
小厮与冷彤大惊失色,立刻掉头牵马,然迅如闪电的奔雪鬃岂是普通马匹所能追上的,又何况二人耽误了片刻。
眨眼功夫林施微就冲进了深不见底的丛林,小命休矣。
“快去通知明赫!”冷彤一把夺过魏念瑛的良驹,留下一句话,往林施微消失的方向疾驰。
事发突然,必有奸人作祟!但少夫人出事,冷彤与小厮在劫难逃,今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殊不知此番劫难也算因祸得福,如若马背上的是魏令嘉,深入丛林必然暗箭齐发,纵使他身手过人怕也是九死一生。
可如今……数位死士眼瞅着马来了,马背上坐着的却非魏令嘉,而是一名尖叫连连,钗斜鬓乱的年轻女孩。
并非目标,他们只能按下杀意,继续等候。
只几息的功夫,那绝望哭泣的女孩已经被疯马劫持闯入了更深处,豺狼环伺,估计也活不到日落。
丹华围场山谷深林多高大乔木,林施微又急中生智,俯身四肢紧紧夹着马腹,逃过了好几次树枝剐蹭,饶是如此她也感觉脸颊脖颈火辣辣,怕是不得好了。
然性命攸关之际,又哪里顾上那么多。
林施微泪珠纷飞:“救命……救命啊……”
她微弱的呼声被马背上的烈风一吹即散。
只觉得乔木倒退,尘土飞扬,丛林深处忽明忽暗,前路一片未知。
而她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根本不知跑了多久,仿佛要跑到了世界的尽头。
魏令屿立在空地中央,漠然打量飞驰而来的林施微:“大堂嫂好雅兴,出来遛马呢,麻烦看着点,我猎的花豹还有口气,怎么就给我踩死了。”
她一动不动,伏在马背上眨眼没入森森树影。
众侍卫张口结舌。
贴身随从瞅瞅林施微消失的方向,又瞅瞅小郡王:“方才一闪而过的是……魏少夫人?”
魏令屿冷着脸:“嗯。”
“这种地方一个人遛马不合适吧?”
“管她呢。”魏令屿垂着眼帘,踢了踢脚边石子。
“不太对劲,咱们不管会不会不好?”随从小声地问。
“那你可就不了解,她宁死也不屑跟我沾边的,我过去帮她,说不定还要挨骂污了她清白,就让她在马背上玩儿去吧。”魏令屿牵了一侧嘴角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