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样……”刺目的白光里,脸颊因为眼泪一片冰凉,“我一定会告诉你,虽然你从没那样看过我……”
可一切都太晚了,故去的人已经故去,哭嚎也唤不回长眠的魂魄。
他转过身,床边有一些金属盘,上面堆满透明的小袋子,里面是各种形状的弹片。
那些杀死他的弹片,医生取了出来。人已经去了,凶器却还永存于世。
他犹豫良久,从里面拿起了一个。不规则的金属摇晃着,反射着白光。
他不该这么做的,可那人每次都走得那样仓促,那样干净,十几年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样东西。
他只能去偷,然而他连一点生的纪念都偷不到,只有死的见证。
他给那枚弹片穿了孔,挂在脖子上。从那以后,它就这样坠着他,好像贴着他胸口的,不是射穿心脏的金属,而是心脏本身。
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或者一坛灰烬,他的亡魂早已在天堂——或是地狱徘徊。世界上不再有这个人,只剩下那块金属碎片,他却把它丢了。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但他顾不上这些,在床上摸索着,希望项链只是滑到了某个角落。
冷汗从额头渗出,手指颤抖着,动作毫无章法。
他试图回忆项链最后一次存在的感觉,脑海中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敌人的枪声、惊愕的脸庞、爆裂的疼痛……
他颓然坐回原位,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从指尖流逝了。
它掉在了枪击案的现场。
真相
丢失项链后,祁染开始频繁梦到十几年前的那天。
那天,和无数寂静的午后一样,他从中学校门出来,带回在小学校门等待的弟弟,回到家中。锅里没有饭菜,桌上没有字条,房门依然紧闭。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打开那扇房门,祁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里面空无一人,衣柜空了,行李箱也不见了。
他在家里、街道里寻找,虽然他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在精疲力尽、满头大汗之后,他颓然坐下。悬在半空的利剑终于落下来。
他们的父亲走了,一言不发地走了,没留下任何理由,就像当初收养他们一样。
说是“父亲”有些夸张,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没尽到养育的义务。他把他们从托养所接出来,就像从街上买了两个挂件,扔进租来的房子,就不再关注。他不做饭、不接送、不管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下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边念戈齐的诗,一边感叹。
祁染觉得,他收养他们,大概只是为了税收减免,和养育津贴。
可即使是这样的父亲,依然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