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三兄弟这才发现他来了似的,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喂,我们兄妹说话你突然插什么嘴?”
“二弟!”吴家大哥不甚认真地制止,对令娴道:“好了好了,别站在这里,咱们进去再说。”
“啊!我说这么眼熟呢!”吴家三哥指着徐劭行大叫,“你不是昨晚在如意楼门口拉客的龟公?”
“不是啦,妹婿还没家道中落,怎么可能去做龟公,自然是嫖客了。”
“嫖客?!那相好是哪一个?”吴家三哥嗓门拉得更响,徐劭行低下头摸着鼻子,越发难堪。
“你们在大门口说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令娴走上去揪住三哥的耳朵往门里走,“好啊,你竟然去青楼喝花酒,看娘知道了怎么治你!”
“哎哎哎——痛!我只是去谈生意!谈生意!”
“你别跑!”
兄妹俩打打闹闹来到正厅,令娴好不容易用手肘压住三哥,气喘吁吁地大声喊:“爹!娘!”
吴老爷与吴夫人从位置上站起来,笑骂道:“都做了人家媳妇儿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令娴放开三哥,整了整装束,指着他道:“是三哥他自己先欺负我的!”
吴夫人拉了女儿的手过来,帮忙理理鬓发,又细细端详她一身妇人打扮,“从小到大,哪一个敢欺负你?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惯了,这回吃到苦头了吧。”
令娴大咧咧地摆摆手,“也没什么。公婆兄嫂都带我很好,不过没有娘叫我起床,有些不习惯。”说着靠在母亲怀里。
“你这个犟丫头,吃了亏死也不肯说。”吴老爷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口气中也是满满的心疼。
“你们别想得太坏,真的没有——”令娴正要安慰他俩,见丈夫与大哥二哥一同进来。看徐劭行脸色不豫,而兄长气愤之色稍退,便知道方才他大概又受了不少言语讥刺。
“爹娘,你们都落座吧。”二老被女儿的眼神威逼,看了眼女婿,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坐在椅子上。
徐劭行对他二人行了个大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吴老爷任他跪了半天,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打呵欠,直到女儿皱眉相向,才没好气地道:“贤婿免礼,坐吧。”
徐劭行谢过,在令娴身边坐下。
吴夫人循例问了些亲家身体可好之类的,便相对无言,大厅顿时一片沉默。吴家众人是因为听闻他成亲这几日来的行径,怒火中烧不想理睬。而徐劭行虽然一向行为不端,也是大户人家里娇宠到现在的,走到外头谁不冲着他兜里的银子叫声二爷,从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行事,更别提频频受冷遇奚落,再说若不是周秀才的拜托,为方便日后离缘才让自己做坏人,他哪需要对妻子如此过分?他自觉行善反受冤枉,心中委屈,也不想说什么来缓和气氛。
他正要留妻子自己告辞离开,省得大家不自在,陪嫁丫鬟四六鬼鬼祟祟走到令娴身边,耳语几句。
“周公子的信?”令娴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反问。
徐劭行看到吴家人面露糟糕之色,心中轻哼一声:刚才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现在没话说了吧?不检点的又不止我一个。
令娴毫无顾忌地道:“你拿上来就是了,干吗偷偷摸摸的?”
四六看了小姐看姑爷,看了姑爷又看老爷夫人,站在原地不敢动。
“妹!”吴家二哥先沉不住气出声喝止,眼神不住瞟向变得气定神闲的妹夫。
令娴看了丈夫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顿觉莫名其妙,“干吗?”
回头见丫鬟还杵在当地,奇道:“你让信差进来吧,说是要等回信的不是?”
四六迟疑一会儿,好大应了声“是”,一溜烟跑出正厅。
吴家人面面相觑,大哥深吸口气壮烈地站起来,对徐劭行道:“呵呵呵,妹夫,我家后花园海棠开得正艳,要不要陪大舅子我去观赏观赏?”
徐劭行喝了口茶,懒懒地道:“妹婿我方才受了惊吓,想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大舅子自个儿去吧。”
“我妹妹要瞧友人来信,咱们坐在这里未免打扰到她,不如一齐回避如何?”二哥硬着头皮提议,笑得很难看。
徐劭行依旧泰然挡回去:“我看不必了吧。周兄与我也有几面之缘,他回原籍赴试,我也想念得很,正好向信差问问近况。你说呢,令娴?”
“原来相公认识周公子?”令娴不知想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偏头望他一眼,又匆匆低头啜着香茗,“嗯嗯,没错。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家一起在这里就好。”
徐劭行胜利地环视诸妻舅。谁才是最最不在乎最最大无畏之人,现在你们看到了?
不多时信差出现,四六叫他等在厅门口,接过信呈了上来。
令娴一边喝茶,一边侧着身面朝丈夫,拆开信封。
就算有人念着你,也不用这么耀武扬威吧!徐劭行心中正自不悦,突然听到“噗”的一声,回神时他已被妻子喷出的茶汁溅了一头一脸。
“你这是——”纵使他涵养不算坏,也忍不住怫然作色。
谁知令娴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扭曲。只见她把信团成一团,揉了揉再看,表情还是扭曲,又对着天井举高了看,更加扭曲。
吴家大哥小心翼翼地询问:“妹?怎么了?”
吴家二哥直接大胆假设:“难道周秀才不小心死了?”
“不是吧?命真不好。”吴家三哥凉凉惋惜一句,也不是太关心——就是那个混蛋害得他妹子名誉扫地,风风光光嫁出去,却要委委屈屈受气。